口红管在她指尖微微发烫。这不是普通的口红，而是组织为她准备的最后一道保险——管芯底部藏着一片薄如蝉翼、却锋利无比的刀片，以及几粒用特殊蜡丸包裹的、能让人短时间内心脏停搏假死的药物。
楼下的抓捕声如同丧钟，敲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交通员的暴露，无论是否与胶卷直接相关，都意味着她所在的这条线已经极度危险。特高课的动作比想象中更快，更狠。此刻，任何向外传递情报的尝试，都无异于自投罗网。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那张属于“陈婧怡”的脸，此刻褪去了所有伪装，只剩下属于“陈景异”的决绝和冰冷。时间不多了，追捕者可能已经在楼梯上。
迅速权衡之下，她做出了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决定。
她没有去动刀片和药丸，而是将微型胶卷重新塞回口红管底座，用力旋紧。然后，她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她拿起桌上一瓶汪曼春送的、气味浓郁的法国香水，毫不犹豫地洒了一些在自己身上、床头，甚至抹了一点在口红管的外壳上。接着，她扯乱了自己的头发，弄皱了旗袍的前襟，营造出一种仓促准备逃离的假象。
做完这些，她快步走到窗边。她的公寓在二楼，楼下是一个相对松软的草坪。她深吸一口气，没有丝毫犹豫，推开窗户，纵身跳了下去！
落地时脚踝传来一阵剧痛，她闷哼一声，强忍着没有喊出声。就着夜色和楼房的阴影，她迅速爬起，一瘸一拐地冲向公寓楼后巷堆积的杂物处，将自己隐藏在一个废弃的破沙发后面。
几乎就在她藏好的瞬间，公寓房门被粗暴地撞开！几名特高课宪兵冲了进去，手电光柱在房间里疯狂扫射。
“人呢？”
“窗户开着！”
“跑了！快追！”
嘈杂的日语呼喊声、下楼的脚步声在夜空中回荡。手电光也扫向了后巷，但光线被杂物阻挡，未能发现蜷缩在阴影里的她。
陈婧怡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听着宪兵们分散搜索的动静，知道这里不能久留。她必须利用这短暂的混乱间隙，离开这个已经暴露的巢穴。
她忍着脚踝的疼痛，借助熟悉的地形，像一只受赡猫，悄无声息地在狭窄的里弄间穿校她不能去任何已知的联络点，也不能去找汪曼春——那等于自首。此刻，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手中那枚可能改变一切，也可能毁灭一切的胶卷。
明楼的脸再次浮现在脑海。他那句“绝境未必没有生机”，此刻听起来像是一种残酷的预言。他给了她线索，也间接将她推入了更深的险境。他现在在哪里？是否知道她此刻的狼狈与绝望？
她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来处理这枚胶卷，并思考下一步。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突然，一个地方闪过她的脑海——百乐门后台的化妆间。那里鱼龙混杂，人员流动极大，又是她作为“陈姐”曾经出现过、具有一定熟悉度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特高课大概不会立刻想到，一个刚被追捕的“间谍”，会躲到灯红酒绿的舞厅里去。
打定主意，她调整方向，朝着那片象征着上海夜生活与虚幻繁华的区域，一瘸一拐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走去。每一步，脚踝都钻心地痛，但比这更痛的，是肩负的使命和孤立无援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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