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指尖滑下,滴在诏书边角,未及擦拭,一道急促脚步声已撞破偏殿的静谧。
“边关八百里加急——!”
内侍捧着火漆封印的军报疾步冲入,膝盖未弯便高声禀报。礼官脸色骤变,正要斥其无礼,沈知微却抬手止住,目光落在那封皮焦黑、边缘残损的战报上。
“呈上来。”
她接过军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密文尚未解译,但押印上的三道红杠已明一仟—三级军情,敌骑破境。
她拆开竹筒,抽出绢纸,一行字跃入眼帘:“北狄突袭雁门、云症定阳三关,守将死战不退,然敌势如潮……敌酋携一汉女入营,自称沈氏嫡女,献布防图以换兵权。”
沈知微瞳孔微缩。
沈清瑶。
这个名字像一根锈针,缓缓刺进旧伤。她没有动怒,也没有惊诧,只是将纸页翻过,又见附录俘虏口供:“彼女言,沈家军屯粮于柳河湾,夜巡轮值有隙,可乘虚而入。”
那是她重生前亲手烧毁的旧档。
礼官低声劝:“娘娘,此刻您尚在待册之期,军政不宜擅参……”
“我已是皇后。”她打断,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整座偏殿,“无论吉日何时,这封地是沈家所守,叛者是我沈氏血脉。国难当前,没赢不宜’二字。”
她转身走向御书房方向,凤袍未整,发间玉簪微斜。沿途宫人纷纷避让,无人敢拦。
太极殿议政之声隐约传来。裴砚已在殿中召集兵部与枢密使,地图铺满长案,将领列席待命。她未通报,径直走入侧廊,在帘幕后站定。
一名副将正在陈述:“敌军攻势极准,每击一处皆为要害。柳河湾仓今日凌晨遭焚,守军溃散。若非定阳守将临时改道运粮,全军几近断炊。”
“有人泄密。”裴砚冷冷道,“不是推测,是事实。”
沈知微悄然启动心镜系统。
【今日第一次使用,剩余八次。】
她闭目凝神,默念目标:**读取北狄将领心声**。
三秒静默。
脑中浮现断续片段——
【那女饶脸……和她的一模一样】
【将军下令,攻城第一件事,砍下她的头挂旗杆】
【她过,只要杀她,大周就会乱】
她睁眼,呼吸依旧平稳。
原来如此。沈清瑶不仅投敌,更将她塑造成北狄必诛之人,意图借外力铲除心头大患,再以“平乱功臣”身份归来,重夺家族权柄。
她退回椒房殿,提笔疾书。一张空白奏片铺开,她写下三行字:“柳河湾非唯一屯粮点,另有暗仓藏于赤岭山背。敌若三日内未转攻西北,则其所持图为残缺。另,敌将欲以臣妾首级祭旗,此意甚坚,请陛下慎行亲征。”
写罢,她将纸折成方形,用蜡封严,唤来裴砚贴身暗卫统领。
“你亲自交到他手上,必须在他离宫前。”
暗卫领命而去。
不到半炷香,宫外马蹄声起。她推开窗,正见玄甲禁军列阵开道,明黄仪仗缓缓移动。裴砚一身戎装,披黑狐大氅,跨坐乌骓马上,未戴 cron,却自有威压。
他抬头,望向椒房殿方向。
她站在窗前,未挥手,也未低头。
两人目光相接,不过一瞬。
他微微颔首,随即策马前校队伍浩荡而出,宫门关闭的轰响震动屋梁。
殿内寂静下来。
雪鸢捧着药盒走近:“娘娘,手指该包扎了。”
沈知微看着那道细伤口,摇了摇头:“不急。”
她走到书案前,拉开第三格暗屉,取出一本灰皮簿册。封面无字,内页却密密麻麻记着各地驻军轮替、粮道分布、关隘修缮进度——全是她重生以来,借贵妃之权悄悄整理的情报。
“去藏书阁调阅边防舆图。”她对雪鸢,“我要看近三年所有边境奏报的原件。”
雪鸢怔住:“可是……您还未行册封礼,按例不得接触军机档案。”
“现在谁还姑上‘按例’?”她冷笑,“一个叛出国门的嫡女,一把烧了粮仓的火,就够动摇祖制了。我若不去查,等敌人打到城下再来翻本子,岂不晚了?”
她将灰皮簿塞入袖中,转身向外走。
刚至宫门,迎面撞上内务省主事。那人满脸焦急:“娘娘留步!礼部刚拟好吉日,三日后举行册后大典,您此时离宫,恐惹非议……”
“非议能挡箭吗?”她反问。
主事语塞。
她越过人群,登上轿辇。帘子落下前,最后回望一眼宫墙深处。
那里曾是她步步为营的战场,如今却不再是唯一的战场。
车轮启动,碾过青石路面。
她靠在角落,闭目养神,再次默念:**启动心镜系统**。
【今日第二次使用,剩余七次。】
这一次,她锁定的是刚刚押入刑狱司的北狄细作。
三秒过去。
脑中响起新的碎片——
【将军,拿下城池后,要把汉饶皇后剥皮悬梁】
【那个女人……一定要活捉】
【她,姐姐活着,她就永远是残花败柳】
沈清瑶的心声,透过敌将之口再度浮现。
沈知微睁开眼,眼神冷如寒潭。
原来她不只是想杀她,还想羞辱她,让她生不如死,以此证明自己才是那个值得被宠爱、被重视的女儿。
可笑。
她轻轻摩挲袖中簿册的棱角,仿佛抚过刀锋。
车队驶入藏书阁外广场。守阁宦官见是贵妃凤驾,犹豫片刻,终是打开重门。
她步入其中,直奔西区军事卷宗架。灰尘簌簌落下,她毫不在意,伸手抽出一卷《永昌三年边镇布防实录》。
翻开第一页,赫然写着:“沈翊奉旨督边,统辖三州十二卫。”
她的父亲,也曾是边关支柱。
而现在,他的亲生女儿,正带着外敌踏碎这片土地。
她继续翻找,忽然停住。
一份夹在旧档中的手绘草图引起注意。纸张泛黄,墨迹斑驳,但依稀可见一条隐秘通道标记于赤岭山脉西侧——标注字:“仅供紧急联络,平日封闭。”
她盯着那行字,忽然想起什么。
前世,沈清瑶曾得意提起:“父亲有个秘密地道,通到境外,只有我们知道。”
那时她只当是炫耀,未曾深究。
如今看来,那不是吹嘘。
那是伏笔。
她迅速抄录路线,将原图放回原处,动作轻缓,不留痕迹。
起身时,忽觉袖口一紧。
低头一看,方才那本实录的纸页边缘划破织锦,丝线勾住,正渗出血丝。
她扯开布料,伤口加深,血流不止。
但她没停下。
“备马车。”她对雪鸢,“我要去工部库房,调看去年修缮关隘的物料清单。”
雪鸢急道:“您流血了!至少先包扎——”
“等找到他们准备从哪里下手,再来管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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