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踏进凤仪宫正殿时,光正好斜照在门槛上,映出一道细长的金线。她脚步未停,裙裾掠过那道光,径直走到殿郑
皇后端坐主位,手中捻着一串檀木佛珠,见她进来,只抬了眼皮。
“昨夜的事,陛下替你压下了。”皇后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可六宫耳目众多,流言一起,便是清者也难自证。本宫身为中宫,不能不有所惩戒。”
沈知微垂首:“妾身明白。”
“罚你抄《心经》三卷,三日内交来。”皇后轻轻放下佛珠,“静心悔过,莫再让外事扰了内廷安宁。”
沈知微应下,语气恭顺:“是。”
掌事嬷嬷从旁递上经纸与墨锭。那墨色乌沉,表面泛着一层极淡的灰光,沈知微接过时指尖轻蹭,触感粗涩,不像寻常松烟墨的细腻。
她不动声色地将墨搁在案上,提笔蘸墨,落字工整。
嬷嬷站在她身后半步,目光始终落在她手边。沈知微一笔一划写下去,眉目沉静,仿佛真在诚心忏悔。
抄至第二页末尾,她忽然顿住笔锋,唇角一颤,掩口轻咳。指缝间渗出一线鲜红,滴落在素绢袖口,晕开一片暗红。
“怎么了?”嬷嬷上前半步,皱眉打量。
沈知微喘息微促,摇头:“许是昨夜惊惧未消,气血逆冲……不妨事。”她强撑着要继续写,手却微微发抖,字迹歪斜了一校
嬷嬷盯着她脸色看了片刻。苍白无血色,额角沁汗,呼吸也不如先前平稳。她略一迟疑,终是开口:“贵妃身子不适,暂且歇息一会儿吧。”
沈知微低声道谢,缓缓起身,扶着桌沿站定,脚步虚浮地往殿角软榻走去。她坐下时动作缓慢,似怕牵动胸口旧伤。
殿内一时安静。皇后闭目养神,嬷嬷立在一旁,目光却不时扫向她袖口那抹血迹。
沈知微靠在榻上,闭眼调息,实则指尖已悄然掐入掌心——系统启动。
她睁开眼,目光掠过嬷嬷背影,心念一动。
冰冷机械音在脑中响起,三秒心声涌入:
“这墨掺了银粉,三个月后字迹自褪,到时她抄的‘悔过书’就成了白纸……正好拿来作证,她欺君瞒上,故意毁弃圣训。”
沈知微眸光微敛,不动声色。
原来如此。不是让她抄经赎罪,而是为日后栽赃铺路。一旦她所写经文莫名消失,便可被指为“心虚销毁”,再加上此前私通流言,步步紧逼,直至废黜。
好一招温水煮蛙。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再度咳嗽两声,声音虚弱:“嬷嬷……经书已抄大半,妾身既受罚,便想亲手呈上,以示诚意。”
嬷嬷回头:“等抄完再送也不迟。”
“可这身体……”沈知微苦笑,“不知还能不能坚持到明日。若今日不见皇后一面,心头不安。”
她得恳切,眼神黯淡,像是真被愧疚压垮。
嬷嬷犹豫片刻,终究点头:“我去通禀。”
她转身走向内室,掀帘而入。
沈知微立刻起身,脚步虽缓,却稳。她跟至门边,低声:“劳烦嬷嬷代为通报,妾身在外等候。”
话音落时,人已跨过门槛。
内室檀香缭绕,陈设简朴却不失贵重。东墙立着紫檀柜,雕花繁复,柜门虚掩,一角蓝册露出,封皮上影内库支取”四字。
沈知微目光一凝。
她缓步靠近,借整理袖口之机,指尖轻点太阳穴——系统再启。
视线锁定嬷嬷背影。
心声浮现:“那账本记着每月十两拨去王府……绝不能让她看见!快些打发她走。”
沈知微垂眸,唇角几不可察地一压。
果然是她。
账目往来,明面清查不到,便藏在这等私室之郑每年冬至固定拨款给冷宫老妇,表面是善心施舍,实则是通过老周嬷传递消息?还是另有用途?
她不动声色退后半步,恰好此时皇后翻完经纸,抬头看向她。
“你来了。”
沈知微上前跪拜:“妾身冒昧入内,只为亲手奉上经书,表一分悔意。”
皇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终于颔首:“你有这份心,本宫便收下了。”
沈知微双手捧经递上,指尖微颤,似力竭难支。她起身时脚步踉跄,袖口拂过案边茶盏,哐当一声,茶水倾洒,泼湿了最上面一卷经书边缘。
“失礼了。”她急忙抽出帕子擦拭,顺势将沾了墨的帕角塞入袖内衬。
嬷嬷皱眉上前收拾残局。
沈知微低声道:“妾身实在支撑不住,容后再补余下经文。”
皇后淡淡道:“去吧,好好休养。”
她告退而出,步履缓慢,一路穿过正殿回廊,转入偏阁暖廊才停下。
心腹宫女早已候在角落。沈知微坐下,从袖中取出那方染墨的帕子,递过去。
“记三条。”她声音低而清晰,“银粉墨,能令字迹三月后褪色;紫檀柜中蓝册,记有宫款流向王府;冬至拨款,连续二十年,收款人为周氏。”
宫女低头,一字一句默记。
沈知微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呼吸浅匀,看似疲惫至极,实则脑中飞转。
皇后为何资助裴昭?是早有勾结,还是被迫供资?若是前者,动机何在?若是后者,她又如何脱身?
更重要的是,这笔账若被公开,是否足以动摇中宫地位?
她睁开眼,望向窗外。
日影西斜,宫道上人影渐稀。远处传来巡更太监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敲在青石板上。
她忽然问:“尚宫局那边,可有动静?”
宫女摇头:“尚未回复。”
沈知微点头,不再多言。
但她知道,这一局才刚开始。
银粉墨可验毒,账册可取证,而冬至拨款这条线,只要顺着查下去,必能牵出更多痕迹。老周嬷既然曾出宫,那她带走的,绝不只是钱。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指尖残留的一丝墨痕。
这墨有毒,未必只为毁迹。
若长期接触,会不会慢慢蚀体?让人病而不觉,衰而不察?
她想起自己方才咳出的血——那是提前备好的药汁,颜色质地皆与真血无异。但若接下来几日真的开始呕血、乏力……谁会怀疑,这不是抄经劳累所致,而是中毒深埋?
她嘴角微动。
那就让他们以为,她是累倒的。
而不是,杀回来的。
“传话下去。”她睁眼,声音轻却冷,“我要见尚宫局掌籍,就……有关于旧档遗失一事,需当面问询。”
宫女领命欲走。
沈知微又叫住她:“慢着。”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纸,正是王令仪所给的抄录副本,上面写着那笔冬至拨款。
“把这个,悄悄放进我昨夜查过的交接簿残页里。”
宫女一怔:“万一被人发现……”
“发现了才好。”沈知微冷笑,“让他们以为,我急于拼凑证据,慌不择路。”
她停顿片刻,声音更低:“真正的证据,从来不在纸上。”
宫女退出暖廊。
沈知微独自坐着,手指轻轻摩挲袖内衬上的墨痕。
外面色渐暗,宫灯次第点亮。
她没有起身,也没有唤人添衣。
只是静静地等着。
等一场病来得恰到好处。
等一口毒查得水落石出。
等那一本蓝册,最终摆在皇帝面前。
她忽然觉得喉间发痒,又咳了一声。
这次,没有血。
但下一刻,她舌尖尝到一丝金属般的腥气,缓缓滑入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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