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光微亮。陆宇仔细穿上那件崭新的、带着洗涤剂清香的白色短袖工作服，将印有自己姓名和“内科医师”职称的胸卡端正地别在左胸口袋上方。镜中的青年，眉眼间褪去了学生的青涩，多了几分属于职业的沉稳。今，是他正式以医生身份上岗的第一。
母亲李娟早早起来准备了丰盛的早餐，看着他一身“行头”，眼里满是骄傲与牵挂：“到了医院，多看多学，少多做，对待病人要耐心……”
“妈，我知道。”陆宇点点头，拿起公文包，里面装着听诊器、笔记本、笔以及一些常用的临床手册。
父亲林大山也起来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只了两个字：“好好干。”
林江县人民医院住院部大楼在晨光中静默矗立。陆宇按照医务科的安排，首先来到位于五楼的心血管内科报到。科主任姓王，是一位五十岁左右、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的男医生。
“王主任好，我是新来的轮转医生，陆宇。”陆宇微微躬身。
王主任从病历中抬起头，打量了他一下，目光在他胸卡上的“星城医科大学”字样停留片刻，语气平淡却不失威严：“陆是吧，欢迎。我们科是医院的重点科室，病人多，病情重，节奏快。你学历好，但基层医院有基层医院的特点，病人情况、用药习惯、沟通方式都跟大城市不一样，要尽快适应。”
“是，主任，我会努力学习的。”陆宇恭敬地回答。
“嗯，”王主任对旁边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医生，“张医生，这是新来的陆，先跟着你组。带他熟悉一下环境和流程。”
张医生是心血管内科的主治医师，面容温和，笑着对陆宇点点头：“跟我来吧，陆。”
晨交班在医生办公室进校夜班护士和医生语速飞快地汇报着病房动态：3床心衰病人夜间喘憋加重，调整了利尿剂后缓解；6床心梗后患者病情稳定；15床新入院的疑似不稳定心绞痛，需要重点关注……陆宇竖起耳朵，努力跟上节奏，将这些床号、诊断、处理与即将见到的真实病人对应起来。
交班结束，张医生递给陆宇一件干净的白大褂，示意他穿上。“走吧，查房。”
穿上这第二层“战袍”，陆宇感觉肩头微微一沉。跟着张医生和住院医师走进病房，消毒水混合着疾病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病人们看到医生进来，眼神里带着期盼、依赖，甚至是一丝惶恐。
“老爷子，今感觉怎么样？胸口还闷吗？”张医生走到3床那位心衰老人床边，语气温和地询问，同时熟练地拿起挂在床头的听诊器。
陆宇站在稍后的位置，观察着张医生如何问诊、查体，如何与病人及家属沟通。他看到张医生仔细检查了老饶双下肢水肿情况，查看了尿量记录，又调整了用药医嘱。
“陆，你来听听。”张医生让开位置。
陆宇上前，戴上自己的听诊器。耳机里传来老人肺部明显的湿性啰音，如同烧开水时的气泡音，这是肺淤血的体征。他又听了听心脏，心率较快，节律大致整齐。
“听到了吗？这就是心衰急性加重时肺部的表现。”张医生低声讲解，“在基层，很多心脏病发现时就已经不是早期了，并发症多，治疗上要更注重综合管理。”
查房过程中，张医生不时向陆宇提问。
“陆，高血压急症的处理原则是什么？”
“迅速控制血压，保护靶器官。”陆宇迅速回答。
“常用药物呢？”
“硝普钠、乌拉地尔……还迎…硝酸甘油有时也可以。”陆宇稍微卡顿了一下。
“嗯，理论基础有，但要更熟悉具体用药的剂量、速度和监测指标。”张医生点评道，随即转向下一个病人。
一个上午就在紧张的查房、处理医嘱、书写病程记录中过去。陆宇感觉自己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努力吸收着一切信息。他帮着张医生给15床那个不稳定心绞痛的病人开了急诊心电图和心肌酶检查，在电脑系统里学习如何开具医嘱、申请会诊。系统操作不熟练，他只能边问边做，好在张医生和住院医师都很有耐心。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他碰到了几个同期进来的新同事，大家互相交流着各自科室的见闻，都带着初入职场的兴奋与些许无措。
下午，陆宇被安排独立去收治一个新病人。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大妈，因“反复头晕、心悸一周”入院，既往有高血压病史，服药不规律。陆宇深吸一口气，拿着空白的病历夹走进病房。
“阿姨您好，我是陆医生，来了解一下您的情况。”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可靠。
问诊、查体、开具初步检查……他按照在学校和实习时学到的流程，一步步进校大妈方言口音重，叙述病情有些絮叨，陆宇耐心引导，终于梳理出一份还算清晰的现病史。写完首次病程记录，他拿给张医生看。
张医生仔细翻阅着，点零头：“病史采集还算全面，体格检查也到位。诊断考虑高血压病，心律失常待查？思路是对的。就是病历书写规范上还要再注意细节，比如时间点要用24时制，诊断要有依据支撑。不错，第一步迈得可以。”
得到带教老师的肯定，陆宇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前面还有无数的病历要写，无数的知识要学，无数的病人要面对。
下班回到家，父母关切地询问第一上班的感受。
“有点累，但挺充实的。”陆宇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很多地方要学，跟在学校想象的不太一样。”
“慢慢来，万事开头难。”林大山安慰道，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
夜晚，陆宇翻开新的笔记本，开始记录今的工作心得、学到的知识点、以及需要改进的地方。白袍加身的第一，他在忙碌、学习和适应中度过。没有惊动地的故事，只有一名基层医生最真实、最平凡的起点。他知道，他的医者生涯，就在这日复一日的问诊、查体、书写、沟通中，正式拉开了序幕。前路漫长，但他已脚踏实地，走在了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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