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行！”韩安禾急了，连忙把东西往姚春花怀里塞，“蜂蜜这么金贵，再我还想跟您换些别的呢...”
两人推让间，段俊安突然开口：“娘，地窖里还有干蘑菇。”他的声音低沉，目光却落在韩安禾因为着急而泛红的脸颊上。
“对对对！”姚春花一拍脑门，“还有前些日子收的榛子！”她转向儿子，“老二，再去拿些来。”
段俊安点点头，转身时军装下摆带起一阵微风，掠过韩安禾的手背，凉丝丝的。韩安禾下意识蜷了蜷手指。
“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姚春花把花布塞回韩安禾的竹篓里，只留下一块肥皂，“这布留着给你嫂子，蜂蜜和蘑菇就当婶子送你的。”
突然听见院子里传来“扑通”一声，接着是黑蛋欢快的叫声：“二叔！我也要跟韩姐姐玩！”
段俊安一把拎起往屋里冲的侄子，低声道：“别闹。”可黑蛋已经像条活鱼似的扭来扭去，非要下地。
韩安禾见状抿嘴一笑，从口袋里掏出块水果糖：“黑蛋，过来。”
男孩立刻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她手里的糖果。段俊安无奈，只好松手。
黑蛋像颗炮弹似的冲到韩安禾跟前，脏兮兮的手在衣襟上擦了又擦，才心翼翼地接过糖果：“谢谢韩姐姐！”
姚春花笑着摇头：“这皮猴子！”她转向韩安禾，“走，婶子带你去张婶家换山核桃，她家老爷子前儿个刚从山上打了不少。”
段俊安看着母亲拉着韩安禾往外走，下意识跟上两步，又停住了。黑蛋扯着他的裤腿：“二叔，我们也去嘛！”
阳光下，韩安禾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段俊安深邃的目光。
她微微一笑，颊边浮现两个浅浅的梨涡，像盛满了蜜糖般甜美。
段俊安呼吸一滞，牵着黑蛋的手，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晨光渐盛，韩安禾跟着姚春花穿梭在村中的土路上。
段俊安牵着黑蛋的手，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张婶！在家不？”姚春花在一户青砖院前停下，熟门熟路地推开半掩的院门。
院子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在晒干菜，闻声抬起头来。
“哎呦，大队长家的！”张婶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目光好奇地落在韩安禾身上，“这位是...”
“这是知青院的韩丫头，”姚春花笑着介绍，“她嫂子有喜了，想换些山核桃给孕妇补补。”
张婶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刻绽开笑容：“那可是喜事！”她转身往屋里走，“等着，我这就去拿。”
不一会儿，张婶捧出个粗布袋子，解开系绳，里面是饱满的山核桃，个个都有拇指大，外壳泛着油亮的光泽。“这是老头子前儿个从北坡摘的，可新鲜了。”
韩安禾惊喜地接过一颗，轻轻一捏，壳就裂开了，露出饱满的果仁。
她取出准备好的两块肥皂和一条毛巾：“张婶，您看这些够换吗？”
“哎呦，用不着这么多！”张婶连连摆手，只收下一块肥皂，“你们城里娃娃不容易，留着自己用吧。”她麻利地装了半袋核桃塞给韩安禾，“要是不够，随时再来拿。”
就这样，一家接着一家，姚春花又带着韩安禾走了几家老相熟。
每到一户，村民们听是要给孕妇补身子，都格外热情。
王大爷家拿出了珍藏的干蘑菇，李婶子给了自家晒的柿饼，还有赵家媳妇，硬是塞了一包晒干的梅子。
“这干梅子泡水喝，”赵家媳妇拉着韩安禾的手叮嘱，“要是你嫂子害喜，喝这个最管用。”
走到村尾时，遇到了猎户老周。这个精瘦的汉子听来意，二话不从房梁上取下风干的野兔和野鸡。
“昨儿个才打的，”老周用草绳把猎物捆好，“炖汤最补，给孕妇吃正好。”
韩安禾看着这些山珍，心里既感动又过意不去。她从竹篓里取出最后一块花布和两包火柴：“周叔，这些您收下。”
老周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使不得使不得！”他推辞着，“上回你家弟弟帮我修好了锄头，我还没谢呢。”
最终在姚春花的调解下，老周只收下了一包火柴。
韩安禾的竹篓渐渐装满，沉甸甸的山货散发着自然的香气。
黑蛋好奇地扒着篓子看，段俊安不得不一次次把他拎回来。
姚春花帮她重新整理了一番：最底下垫着干草，山货一样样码放整齐，最上面盖着块粗布防尘。
“安丫头，你嫂子有福气啊。”姚春花拍拍她的手，眼里满是慈爱，“等孩子生了，记得捎个信来，让婶子也高兴高兴！”
“乡下人实在，”姚春花边走边，“你对他们好，他们都记着呢。”她指了指韩安禾救黑蛋的事，“就像这事，村里大部分人都是段姓，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所以他们也会都念你的好。”
韩安禾心里暖暖的，这些朴实的馈赠比城里那些精致的礼品更让人感动。
她摸着竹篓里的山货，已经开始想象嫂子收到这些时的笑脸。
阳光渐渐炽烈起来，两饶影子越缩越短。
韩安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段俊安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手里还牵着蹦蹦跳跳的黑蛋。
黑蛋兴奋地举起手，手里攥着几颗野果，“看，我给韩姐姐摘的！”
段俊安只是默默接过韩安禾手中的竹篓。
沉甸甸的重量让他挑了挑眉，显然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姑娘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
姚春花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正好，老二你来帮安丫头把东西送回去，娘还得去自留地看看。”
于是，回程的路上变成了三个人。
黑蛋像只麻雀似的在两人之间跑来跑去，时不时献宝似的递上野花野果。
段俊安始终沉默，但每一步都刻意放慢，配合着韩安禾微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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