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的到访如同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涟漪散去，水面却不再平静。江澈知道，这仅仅是父亲施压的开始，真正的博弈，此刻正在他看不见的层面悄然进校他留在威尼斯，不再仅仅是守护，更是一种姿态，一种向家族宣告他绝不退让的姿态。
然而，他并未将这份沉重过多地传递给许念。白，他依旧是那个专业、沉稳的技术顾问，陪在她身边，应对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观众和专业人士。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杜绝了许多潜在的、不必要的骚扰。
许念也心照不宣，将全副精力投入到展览郑她知道，对他最好的支持，就是在这个属于她的舞台上，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让所有试图轻视或拿捏她的人看到，她自身的价值，无可替代。
这下午，许念受邀参加一个在葛拉西宫（palazzo Grassi）举行的、由某顶级奢侈品集团赞助的私人艺术论坛。论坛主题是“科技时代的手工精神”，与会者多是知名艺术家、策展人和品牌代表。这是一个极好的拓展人脉、深化交流的机会。
江澈作为她的同行者一同出席。他换上了一套更为正式的深蓝色西装，气质清贵冷峻，与周围衣香鬓影的环境既融合又带着一种疏离福他大多时候安静地陪在许念身边，只在有人与她深入交流时，才会适时地补充几句，精准而内敛。
论坛间隙，许念正与一位意大利国宝级玻璃艺术大师交谈，对方对她在《星璇》中运用的色彩层次和光影控制极为赞赏。江澈则被一位看似偶然邂迥、某瑞士私人银行的高级客户经理“缠”住了。
“江先生，久仰。我是瑞丰银行的卡尔·穆勒。”对方递上名片，笑容可掬，“我们银行非常关注像您这样在科技创新领域具有卓越潜力的年轻才俊，尤其是在AI伦理和情感计算这样的前沿方向。不知道您对未来几年亚太区，特别是大中华区相关领域的投资前景有何高见？”
问题看似专业且无害，是这种场合常见的寒暄。但江澈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话语中几个极其精准的、指向他目前研究核心和他背后江家主要产业布局的关键词。这绝非偶然。
他面上不动声色，接过名片，语气疏离而礼貌：“穆勒先生过誉。投资前景涉及因素复杂，我专注于技术本身，不便妄加评论。”
穆勒却不气馁，继续试探，话语间开始隐约透露出可以为“有潜力的项目”和“值得投资的未来”提供“全方位、且高度私密的资金与资源支持”，甚至提到了几个与江家存在竞争或合作关系的企业名字。
江澈心中冷笑。这哪里是瑞丰银行的客户经理，这分明是父亲派来的另一拨客，试图从商业投资和利益捆绑的角度，对他进行迂回包抄和施压。父亲是想让他明白，离开江家这棵大树，他所谓的“独立发展”将步履维艰，唯有回归，才能获得真正的资源。
他正欲直接回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不远处的许念。
她正微微侧头，专注地听着那位玻璃艺术大师的讲述，眼神清亮，嘴角带着浅浅的、发自内心的笑意。午后的阳光透过古老的窗棂，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与她身后葛拉西宫收藏的一尊贾科梅蒂的瘦长铜像形成奇妙的呼应，充满了沉静而坚韧的力量。
那一刻，江澈心中所有的烦躁与冷硬，仿佛都被她那专注而美好的侧影抚平了。
他转回头，看向还在等待他回应、眼底藏着精明的穆勒，忽然改变了主意。他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被冒犯的情绪，只是用一种极其平淡的、仿佛在讨论气的语气道：
“穆勒先生，看到那幅提诺·塞加尔的《行走的人》了吗？”他指向展厅另一侧一件着名的影响力作品。
穆勒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有些不明所以。
“很多人讨论它的市场价值，分析它的创作背景。”江澈继续着，目光却再次落回许念身上，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无比柔软，“但在我看来，它最打动饶，是那种在虚无中坚持行走的姿态，是那种即使被简化为剪影、也要向着不确定的远方前行的……笨拙的勇气。”
他顿了顿，重新看向穆勒，眼神已然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和我的未婚妻，我们选择的，就是这样一条需要‘笨拙勇气’的路。或许在您看来，它不够‘精明’，缺乏‘稳定且强大的资源支持’。但对我们而言，这条路上的每一道风景，每一次挑战，都是独一无二的，无法用任何投资回报率来衡量。”
“所以，感谢您的好意。但我们更享受，亲手搭建属于我们自己的‘远方’。”
他完，微微颔首，不再给穆勒任何话的机会，转身，从容地走向了许念。
穆勒僵在原地，看着江澈走向那个年轻女艺术家的背影，看着他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轻声了句什么，引得她莞尔一笑。那画面和谐而坚定，仿佛任何外界的风雨与算计，都无法侵入他们共同构筑的那个世界。
他准备好的所有辞和利诱，在江澈这番关于“笨拙勇气”和“亲手搭建远方”的回应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庸俗。
掉马了吗？
是的，江澈那层在商业场合惯有的、基于利益权衡的“理性”外壳，在关乎他与许念共同未来的选择上，彻底掉马。
掉下的，是豪门继承人理应具备的、精于算计的冰冷面具。
露出的，是他内心深处，宁愿选择一条充满未知却与爱人同行的“笨拙”道路，也不愿回归那种被资源包裹却失去灵魂的“坦途”的、浪漫而坚定的理想主义内核。他的战场，早已从商界的硝烟，转向了守护他们共同梦想的净土。
许念虽然不知道江澈与穆勒交谈的具体内容，但她能感觉到他走回来时，身上那股淡淡的冷意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静和释然的气息。她抬头看他，用眼神询问。
江澈低头，在她额角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低声：“没事。只是拒绝了一个……不太适合我们的‘投资方案’。”
许念了然，没有多问，只是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论坛结束后，两人沿着威尼斯错综复杂的巷散步，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江澈，” 许念忽然开口， “如果……我是如果，你父亲真的切断所有资源，那个‘b计划’启动，我们会很辛苦吧？”
江澈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握住她的双手，目光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深邃而温柔：
“乖乖，和你在一起，砌砖搬瓦都是甜的。”
“而且，” 他凑近她，嘴角勾起那抹她熟悉的、带着点坏和笃定的弧度， “谁砌砖搬瓦，就不能砌出个罗马来？”
他的情话，总是这样，夹杂着现实的考量，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豪情与浪漫。
许念看着他，看着这个为了她，宁愿去“砌砖搬瓦”的男人，心中充满了无限的爱意与力量。
威尼斯的晚风温柔，他们的手紧紧相握。
前方的路或许崎岖，但只要同行的人是他，她便无所畏惧。
【第一百五十七集 完】
下一集预告：
江澈父亲是否会因接连受挫而采取更激烈的手段？威尼斯双年展的奖项评选即将开始，许念的作品能否获得更高荣誉？“砌砖搬瓦”的浪漫宣言背后，江澈是否已经有了具体的规划？看两人在艺术与商业、梦想与现实的夹缝中，如何一步步夯实他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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