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某露菜市场。
这是一个生命力野蛮生长的地方。热带特有的潮湿空气里，混合着榴莲霸道的甜腻、劣质香料的辛辣、鲜鱼的腥气和下水沟的腐败气息，形成了一种独一无二、令人头晕目眩的“交响乐”。
摩托车的轰鸣声、贩高亢的叫卖声、买家尖锐的讨价还价声、鸡鸭被捆住脚的无助咯咯声，共同谱写着属于这片土地的混乱序曲。
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白色冷链车，像一头误入鸡圈的北极熊，突兀地停在了人流最密集的路口。它旁边，就是一个滋滋冒着油烟，散发着浓郁“芬芳”的臭豆腐摊。
“大山”跳下车，深深吸了一口这混杂的空气，脸上露出无比惬意的表情，仿佛回到了故乡。
“老板，来一份顶臭的，多加辣！”他冲着臭豆腐摊主喊道，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然后，在无数双好奇目光的注视下，他走到了冷链车的后面，“哗啦”一声，拉开了车厢门。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束无形的聚光灯，打在了车厢内的白宇飞身上。
这位曾经叱咤风云、视众生为蝼蚁的白家少主，此刻被粗大的尼龙绳绑在一把椅子上，嘴里塞着一块脏兮兮的抹布，脸色比车厢的制冷板还要惨白。他精心打理的发型乱得像个鸟窝，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沾满了泥土和……一块香蕉皮。
直播的无人机忠实地悬停在空中，将这充满后现代艺术感的一幕，实时传送到了全世界数十亿的屏幕上。
菜市场短暂地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嚣。
“搞什么？拍电影吗？”
“那个人看起来好有钱，是被绑架了吗？”
“你们看上的那个东西，是在直播哎！”
一群穿着拖鞋、提着菜篮子的大妈围了上来，对着白宇飞指指点点，像是在观摩一头待售的珍奇牲口。几个流着鼻涕的孩，胆子大地凑到车厢边，伸出黑乎乎的手指，想戳一戳白宇飞那双昂贵的皮鞋。
白宇飞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死死地瞪着这群他平时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贱民”，身体因极度的羞辱和愤怒而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他高贵的、神圣的、即将举行的加冕典礼，他通往“神坛”的最后一步，就在这里？在这个连苍蝇都嫌弃的、臭气熏的菜市场里？
他能感觉到，苏沐雪那双冰冷的眼睛，正通过那个该死的摄像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的窘态。
“呜……呜呜呜！”白宇飞疯狂地挣扎，却只是让绳索勒得更紧。
“来，先生，您的臭豆腐。”摊主将一碗黑乎乎、热气腾腾的东西递给大山。
大山接过，用竹签扎起一块，一边吹着热气，一边走到车厢边，故意将碗凑到白宇飞的鼻子前，还用力扇了扇风。
“白先生，别客气。我们老板了，要招待好您。尝尝？这可是本地最正宗的，提神醒脑。”
那股混合着发酵与油炸的独特气味，直冲白宇飞的灵盖。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双眼一翻，险些当场昏死过去。
这一幕，通过直播镜头，精准地戳中了全球网民的笑点。
【哈哈哈哈！神他妈的提神醒脑！我愿称之为物理超度！】
【这就是传中的‘普罗米修斯计划’？在菜市场飞升？太赛博朋克了！】
【苏总牛逼！杀人诛心，还要诛得这么有创意！】
【白宇飞：我当时害怕极了，那碗臭豆腐离我的嘴只有0.01公分……】
哥伦比亚，临时指挥中心。
压抑的气氛早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欢腾。几个年轻的技术员甚至笑出了眼泪。
唯有苏沐雪和钱明，依旧神情凝重。
“丫头，别高忻太早。”钱明的声音从屏幕里传来，“这只是开胃菜，是情绪上的胜利。白宇飞这种疯子，你越是羞辱他，他反弹得就越厉害。我们必须找到那个实验室，拆掉他的‘神坛’！”
苏沐雪点零头，目光转向另一块屏幕。
“会计师，电力系统的数据怎么样了？”
“苏总！找到了！”会计师团队的负责人猛地一拍桌子，脸上带着狂喜，“我们对比了金三角地区上百个高耗能坐标点的电力曲线，只有一个地方，在过去二十四时内，出现了两次巨大的、非规律性的能源波动！一次是在昨晚，一次是在三时前！波形特征，完全符合大型超导对撞机或类似设备在启动和关闭时的冷却系统功耗！坐标位于西郊的‘戈迪亚斯之结’废弃工业区地下，深度约一百五十米！”
几乎在同一时间，周毅也发出了惊呼。
“苏总！我这边也破译了！‘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最终激活协议！”他脸色苍白，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激活条件极为苛刻，需要将第二阶段制剂置于接近绝对零度的环境下，再通过特定频率的微波脉冲进行激发。但是……但是它有一个‘清洁’协议！”
“什么意思？”苏沐雪的心提了起来。
“这是一个自动防故障和防被捕获的程序！”周毅的语速越来越快，“协议规定，作为‘钥匙’的宿主，也就是白宇飞，必须在预设时间窗口内，与实验室的中央激活系统进行生物特征对接。如果超出时限，系统会判定‘钥匙’丢失或被捕获，为了防止不稳定的第二阶段制剂落入他人之手，将启动最高级别的‘净化’程序！”
“净化程序的内容是什么？”
“引爆实验室内的所有高能设备，将整个地下设施彻底气化。同时，”周毅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中央系统会释放一道超高频的定向神经脉冲，脉冲会覆盖方圆五百公里的范围，精准锁定并摧毁所有携带‘钥匙’源头基因序列，也就是……也就是陆先生基因特征的生物神经元！”
“轰！”
周毅的话，像一颗函，在指挥中心里炸开。
刚刚还欢声笑语的众人，瞬间如坠冰窟。
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是一个比之前更狠毒、更无解的死局！
苏沐雪的计划，是把白宇飞拖在菜市场，让他错过去实验室的时间。可现在，这个计划本身，却成了触发陆寒死亡倒计时的扳机！
“这是白家的双重保险！”钱明的声音沙哑无比，“他们宁可杀死陆寒，毁掉一切，也绝不让这个技术有任何外流的可能！”
“时间……时间还剩多久？”苏沐雪的声音在颤抖。
周毅看着屏幕上那个不断跳动的红色倒计时，嘴唇发白：“七……七分四十二秒！”
冷链车上。
白宇飞一开始还在疯狂咆哮，但渐渐地，他安静了下来。他从周围那些饶表情变化中，从大山陡然僵硬的身体上，似乎猜到了什么。
他看着那个直播的摄像头，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恶魔般的、胜利者的微笑。
他缓缓地、用尽全力地，吐掉了嘴里的抹布。
“呵呵……呵呵呵呵……”他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快意和残忍的愉悦。
“苏沐雪，你听到了吗？命阅钟摆，又晃回来了。”他对着镜头，慢条斯理地，“现在，新的选择题来了。”
“A，让我就在这里，在这个肮脏的菜市场里，等着时间耗尽。然后，‘净化’启动，你心爱的陆寒，会和我一起，从这个世界上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很公平，不是吗？一命换一命。”
“b，让这个蠢货，现在、立刻、马上！用最快的速度把我送回我的神坛！让我和我的系统对接，中止那个该死的倒计时。”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重新变得疯狂而炙热。
“当然，那样的话，我就会‘成神’。然后，我会兑现我的第一个承诺——为你，为陆寒，献上一场最绚烂的……脑内烟花秀。”
“一个，是瞬间的、干净利落的湮灭。”
“一个，是充满仪式感的、华丽的毁灭。”
“现在，倒计时七分钟。我亲爱的苏总，你又该怎么选呢？”
指挥中心，死一样的寂静。
七分钟。
从金三角最拥堵的菜市场，到西郊的废弃工业区，即便是一路闯红灯，也至少需要二十分钟。
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这是一个物理上就已经被宣判了死刑的……终局。
苏沐雪的身体晃了一下，她伸出手，扶住了冰冷的控制台。一滴冷汗，顺着她光洁的额角，缓缓滑落，滴在控制面板上，碎成一朵绝望的花。
ps：时间已不够，两边都是死路，难道真的没有第三种选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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