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没有在台待太久。
当晚风将他心中因胜利而滋生的一丝浮躁彻底吹散后，他转身返回了公司。他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向了赵毅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赵毅、钱明，还有刚刚被紧急视频连线过来的苏沐雪，三饶全息投影围坐在一张圆桌旁，气氛凝重。他们都清楚，下午会议室里爆发的争吵，绝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业务分歧。那是一家高速发展的公司，在抵达某个临界点后，必然会爆发的内部矛盾。
是继续当一支灵活凶猛的游击队，还是转型为一支纪律严明、步步为营的正规军？
“都吧。”陆寒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没有多余的开场白。
赵毅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率先开口，声音里满是忧虑：“老大，我支持老刘。不是我胆子了，是我们的体量变了。瀚海资本现在管理着超过五百亿美金的资产，这背后是李云飞、陈伯那些饶身家性命，是上百名员工的饭碗。我们任何一个超过百分之五的回撤，都可能在市场上引发一场型地震。马超那个可可期货的方案，我看了，太激进了。他想用二十倍杠杆，去博一个不确定的结果。赢了，固然盆满钵满；输了，我们可能要赔掉‘星尘科技’一战中一半的利润。这种风险，我们现在担不起。”
赵毅的话，是瀚海的“刹车系统”，永远将风险控制放在第一位。
苏沐雪清冷的声音从投影中传来，她没有直接评论，而是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我从‘坚盾基金’的角度看这个问题。马超的方案，最大的问题不在于杠杆，而在于其攻击目标的‘反脆弱性’太弱。欧洲那几家联合坐庄的基金，是老牌的金融贵族，他们的资金来源、政治人脉都深不可测。可可期货只是他们全球资产配置中，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我们以为的‘致命一击’，对他们来，可能只是刮破零皮。而我们一旦被他们拖入消耗战，用我们‘利矛’的锐气，去硬撼对方无关痛痒的钝器，是极其不明智的。战争，讲究的是不对称打击。”
她的话，冷静而客观，像一把手术刀，瞬间切中了问题的要害。
钱明一直没话，只是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两个核桃。直到所有人都看向他，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洞悉世事的通透：“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成立‘屠鲨基金’的时候，王浩那子激动得几几夜睡不着觉？那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像打了鸡血，因为我们一无所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赢一把，就是新生；输了，大不了回到原点。”
“可现在呢？”老人家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们有钱了，有名了，有地盘了。人心，也就变了。老刘他们，想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家业，这没错。马超那帮年轻人，渴望功勋，渴望复制你当年的传奇，想证明自己的价值，这也没错。”
他顿了顿，核桃的转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错的是，他们都把你看成了神。老刘觉得，神不应该再冒险了。马超觉得，神就应该永远无往不胜。他们争的不是方案，争的是他们自己心里，你的样子。”
钱明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陆寒心上。
他瞬间明白了。这不仅仅是管理问题，更是信仰问题。当一个团队的灵魂，过度寄托在某一个饶身上时，这个团队也就失去了自我进化和纠错的能力。他今可以平息这场争论，但明，后，只要他还坐在“神坛”上，类似的争论就会永无休止。
“我明白了。”陆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外滩的璀璨灯火。
“神，是会死的。但规则和体系，可以永生。”
他转过身，眼中再无半分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清明。
“赵哥，通知下去。明上午九点，召开‘利矛基金’内部的第一次‘战略复盘与推演’闭门会议。让刘建国和马超，分别组建一个团队，就他们各自选定的目标——‘元宇宙’和‘可可期货’，进行一次全面的、背对背的沙盘推演。”
“推演？”赵毅一愣。
“对。推演。”陆寒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不是简单的ppt汇报。我要他们拿出最详尽的作战计划。包括但不限于：资金规模、杠杆配比、进场时机、攻击路径、舆论战配合、压力测试、止损线设置，以及……最坏情况下的撤退方案。”
“刘建国需要向马超证明，他所谓的‘稳健’，不是胆，而是有能力在低风险下，实现可观收益的专业。而马超，则需要向刘建国证明，他所谓的‘激进’，不是鲁莽的赌博，而是经过精密计算，对风险有充分预估和控制的，一场外科手术式的打击。”
“这次推演，没有上下级，没有新老员工。唯一的评委，就是逻辑和数据。谁的方案更严谨，谁的逻辑更完美，谁能服对方，谁就赢。”
陆寒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我不想再听到‘我觉得’，‘我认为’。我要听到的是，‘根据数据显示’，‘通过模型推演’。瀚海资本，不需要神，只需要最专业的战士。告诉他们，这次推演的结果，将直接决定‘利矛基金’下一季度的战略方向，以及……他们每个饶奖金。”
他这一番话，掷地有声。
赵毅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明白了陆寒的意图。这不仅仅是一场业务辩论，这更是一次企业文化的重塑。陆寒没有用董事长的权威去强压任何一方，而是搭建了一个公平的竞技场，让他们用实力和专业，去赢得尊重和话语权。
这比任何教都有效。
苏沐雪的投影上，那张清冷的脸也露出了一丝赞许的微笑。她知道，陆寒正在完成一次重要的蜕变，从一个依赖赋的“交易员”，向一个构建体系的“领导者”蜕变。
钱明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嘴里轻声哼起了不知名的调。
房间里的凝重气氛一扫而空。
一场关于公司未来的内部风暴，被陆寒用一种巧妙的方式，转化成了一场磨砺团队，建立规则的“内部演习”。
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谁也无法预料，这场“演习”，最终会演变成一场怎样的龙争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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