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幻境
的一仰躺在清浅的溪水中，澄澈的水流刚漫过她的腰腹，带着山涧岩层滤过的微凉，却又被头顶倾泻的阳光烘得暖融融的，像裹着一层晒透聊薄棉絮，贴在皮肤上舒服得让人不想动。
她轻闭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两片停驻的蝶翼，唇角不自觉地勾着浅浅的弧度，连呼吸都变得慢悠悠的，与溪水流动的节奏悄悄合在一起。
岸边的绿柳垂着丝绦，风一吹，柔软的柳条便轻轻拂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极淡的涟漪，像谁用指尖在水上画了无数个圆圈。
偶尔有一两片嫩绿的柳叶脱离枝条，打着旋儿落在她的脸颊上，带着雨后草木特有的清清爽爽的香气，她也只是轻轻偏了偏头，任由柳叶顺着脸颊滑落到水里，依旧赖在溪中不愿起身——这般自在的时光，连平日里最爱的蜜饯都比不过。
溪水清澈得能看见水底圆润的鹅卵石，有的沾着青苔，泛着淡淡的绿，有的被水流磨得发亮，像一块块光滑的玉。
几尾银闪闪的鱼在她身侧游来游去，鱼鳍划过水面，留下细细的水痕，偶尔还会用尾巴轻轻蹭一下她的脚踝，痒得她脚趾微微蜷缩，却没舍得抬脚惊扰这些家伙，只乖乖地保持着姿势，生怕吓走了这群的玩伴。
阳光透过柳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水面上织成一片晃动的金网，光斑落在她散开的长发上——那头发及腰长，乌黑柔软，像一匹被河水泡软的墨色丝绸，随水流轻轻飘荡，发梢偶尔会缠上水底的石子，又被水流轻轻扯开。
有好奇的鱼钻进发丝间，尾巴扫过她的头皮，痒得她忍不住笑出声，鱼却像是受了惊，摆着尾巴飞快游开，留下一串细碎的水泡，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很快便破了。
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是麻雀落在稻田的田埂上，叽叽喳喳地唱着歌；风穿过成片的稻田，稻穗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像谁在耳边低语；还有不远处奶奶家烟囱里飘出的炊烟味——那是柴火混着新煮米饭的香气，淡淡的，却带着让人安心的烟火气，勾得她肚子悄悄“咕咕”叫了两声。
一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松快极了，连平日里总爱因为想家而蹙着的眉头都舒展开来，她抬手拨了拨身前的溪水，看着水珠从指尖滚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彩虹，心里满是不出的惬意，连呼吸都带着甜味。
不知在溪水里躺了多久，岸边忽然传来奶奶熟悉的唤声，带着点嗔怪，却满是温柔：“一！太阳都快晒到头顶啦，该回家吃饭咯！”
一这才慢悠悠睁开眼，坐起身来，溪水顺着她的布裙角往下淌，在脚下的鹅卵石上积成的水洼，倒映着她泛红的脸颊。她朝着岸边挥了挥手，声音脆生生的，像刚熟的樱桃：“来啦奶奶！”着便踩着水底的鹅卵石往岸边走，脚步轻轻的，怕踩疼了水底的鱼。
果然，鱼们似乎舍不得她走，跟着她游了几步，直到她踏上岸边的草地，才渐渐摆着尾巴游回溪水深处。
奶奶就站在柳树下，手里拿着一条素色的粗布巾，布巾上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见她上岸，奶奶连忙走上前，笑着把布巾递过去，伸手替她拂掉沾在发间的草叶：“慢点走，石头滑，别摔着。你看你，头发都湿透了，风一吹该着凉了。”
一接过布巾，胡乱擦着头发，顺势靠在奶奶身边撒娇，手臂挽住奶奶的胳膊晃了晃：“奶奶，水里好舒服呀，还有鱼跟我玩呢，它们用尾巴蹭我脚，痒乎乎的！”
“你呀，就知道贪玩。”奶奶无奈地笑了，伸出手指轻轻点零她的额头，眼神里却满是宠溺，像看着稀世的宝贝，“快跟奶奶回家，今给你熬了南瓜粥，还腌了你最爱吃的酱萝卜，再晚粥就凉透了。”
一听有南瓜粥，一顿时眼睛亮了，像两颗被擦亮的黑葡萄，拉着奶奶的手就往村里跑，脚步轻快得像只兔子。
奶奶家在村子最东边，是一座带着院的土坯房，土墙上爬满了牵牛花，粉的像胭脂，紫的像葡萄，蓝的像空，开得热热闹闹的，把院墙装点成了花的海洋。
院门口的老槐树下拴着一只大黄狗，名叫阿黄，见她们回来，立刻摇着毛茸茸的尾巴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一的手心，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亲昵声，像是在抱怨她玩了这么久才回家。
“阿黄！”一蹲下身，双手轻轻揉着阿黄的耳朵，阿黄舒服得眯起眼睛，尾巴摇得更欢了，连身子都蹭着她的膝盖，恨不得钻进她怀里。
奶奶笑着推开院木门，门轴“吱呀”一声，满是岁月的温柔：“快进来吧，粥在灶上温着呢，再不吃，阿黄都要馋得流口水啦。”
走进屋里，一股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土灶里的柴火还没完全熄灭，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
土灶上的黑铁锅还冒着淡淡的热气，奶奶掀开木制的锅盖，一股浓郁的南瓜香瞬间散开，裹着红枣的甜香，飘满了整个屋子。那南瓜粥熬得糯糯的，南瓜被煮得完全化开，金灿灿的粥里飘着几粒饱满的红枣，红枣的皮微微绽开，露出里面甜甜的果肉，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奶奶拿起粗瓷碗，盛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粥递给一，又从咸菜坛里夹了一筷子酱萝卜，放在的瓷碟子里：“慢点吃，刚盛出来的，心烫着舌头。”
一双手捧着粗瓷碗，碗沿有点烫，她却舍不得放下，口口地喝着粥。
南瓜的甜、红枣的香，混着酱萝卜的咸香，在嘴里慢慢化开，暖得她从舌尖一直暖到心里，连肚子都渐渐鼓了起来。
奶奶坐在一旁的板凳上，看着她吃得香，自己也端着一碗粥慢慢喝着，偶尔给她夹一筷子酱萝卜，絮絮叨叨地着村里的新鲜事：“今隔壁王婶家的老母鸡下了双黄蛋，特意用手帕包了一个送来给你，让你补补身子；还有村西头的李爷爷，早上来串门，你上次帮他捡的柴火够他烧好几了，让你明有空去他家吃桃子，他家的桃子今年结得可多了，又大又甜。”
一一边听一边点头，嘴里塞满了粥，话含糊不清的，却还是认真应着：“知道啦奶奶，我明一早就去看李爷爷，还要帮他扫院子！”
吃完午饭，一抹了抹嘴，也不闲着，拉着奶奶的手就要去院子里晒谷子。
奶奶家的院里铺着竹编的晒席，晒席上摊着一片金黄的稻谷，是前几刚从田里收回来的，阳光晒在谷子上，散发出淡淡的米香，还带着泥土的气息。
一学着奶奶的样子，拿起的木耙，踮着脚尖轻轻翻动谷子，动作笨拙却认真，想让每一粒谷子都能晒到太阳。
阿黄就趴在旁边的草垛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偶尔抬起头看她们一眼，见没什么好玩的，又把头埋进爪子里接着打盹，尾巴却还在轻轻晃着。
晒完谷子，一要去给后院的菜园浇水。
奶奶家的菜园就在院后，用竹篱笆围着，里面种满了蔬菜，绿油油的青菜像扇子，红彤彤的番茄像灯笼，还有爬在竹架子上的黄瓜和豆角，黄瓜顶着嫩黄的花，豆角垂着长长的荚，热闹极了。
一拎着的铁皮水桶，跑到院角的水井边，学着奶奶的样子，费力地摇着井轱辘，把水桶放下去，再慢慢拉上来，井水冰凉凉的，溅在手上很舒服。她提着装满水的桶，心翼翼地往菜根部浇，每一棵菜都浇得均匀，生怕把苗冲倒了。
奶奶跟在她身后，耐心地教她辨认蔬材成熟度：“你看这个黄瓜，顶花还没掉，瓜身还发绿，就还得再长几；那个挂在最上面的番茄，红透了，捏着有点软，晚上给你凉拌吃，撒点白糖，可甜了。”
一听得认真，时不时点点头，眼睛盯着架子上的黄瓜，咽了咽口水。趁奶奶不注意，她踮起脚尖摘了一根刚熟的黄瓜，跑到井边用井水冲了冲，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黄瓜的脆嫩混着淡淡的甜，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奶奶见了，忍不住笑了，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角：“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心噎着。”
下午的时候，村里的伙伴们就来找一起玩了。扎着羊角辫的红，辫子上还系着粉色的蝴蝶结；虎头虎脑的石头，手里拿着弹弓，裤腿上沾着泥土——他们是来找一去村后的山上摘野草莓的。
一跟奶奶了一声，就跟着伙伴们跑了，脚步轻快，笑声在村里的路上回荡。
村后的山上长满了野草，野草莓就长在草丛里，红彤彤的，像一颗颗的玛瑙，上面还带着细细的绒毛，看着就诱人。
伙伴们分工合作，红负责找草莓，她眼睛尖，总能发现藏在草丛深处的大草莓；石头负责用竹篮装草莓，还会把坏聊草莓挑出来；一则负责摘草莓，手指轻轻捏着草莓的蒂，心地摘下来，生怕把草莓捏坏了。
一的眼睛格外亮，不一会儿就摘了满满一捧，草莓的甜香沾在手指上，她忍不住放在鼻尖闻了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摘完野草莓，他们又去山脚下的溪边捉螃蟹。
溪水比村里的溪更浅，刚没过脚踝，螃蟹就藏在水底的石头底下，的，青灰色的壳，横着走路很可爱。
一跟着红学，蹲在溪边，轻轻搬开一块扁平的石头，果然看见一只螃蟹在底下爬。她学着红的样子，伸手捏住螃蟹的壳，刚碰到螃蟹，就被螃蟹的钳子夹了一下，疼得她“哎呀”一声叫出来，却还是舍不得放手，直到红过来帮她把螃蟹放进竹篓里，她才揉了揉手指，依旧笑得开心。
石头在一旁捉了几只蜻蜓，蜻蜓的翅膀是透明的，上面有细细的纹路。他用细线拴着蜻蜓的尾巴，跑到一身边，把细线递给一：“一，给你玩，你看它们飞得多高！”
一接过细线，心翼翼地捏着，看着蜻蜓在她头顶飞，翅膀扇动着，带起的风，心里乐开了花，连刚才被螃蟹夹到的疼都忘了。
直到太阳快落山，边被染成了橘红色，像泼了一层橘子酱，伙伴们才各自抱着装满野草莓的竹篮回家，临走前还约定好，明早上一起去村东头的杨树上掏鸟窝。
一回到家时，奶奶正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土灶上的锅里炖着土豆，香气飘满了整个屋子。
她蹦蹦跳跳地跑到奶奶身边，把怀里的野草莓递过去，献宝似的扬着脸：“奶奶，你看我摘的草莓，可甜了！红这是山上最甜的草莓，我特意留了好多给你吃！”
奶奶接过竹篮，看着里面红彤彤的野草莓，笑得眼角都皱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们真真棒，会给奶奶留好吃的了。今晚就用草莓给你做草莓酱，明早上抹在面包里吃，香得很。”
晚饭吃的是糙米饭，配着炒青菜、凉拌番茄，还有奶奶中午做的酱萝卜，简单却吃得格外香。
一吃得饱饱的，饭后就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看着奶奶熬草莓酱。
奶奶把草莓洗干净，去掉绿色的蒂，放进锅里，加了些白糖，用火慢慢熬着，一边熬一边用勺子轻轻搅拌，防止糊底。
不一会儿，锅里就飘出了浓郁的草莓香，甜得让人忍不住想流口水。
一站在旁边，时不时踮起脚尖，用勺子舀一点尝尝，草莓酱的甜裹着淡淡的果酸，在嘴里化开，甜得她眯起眼睛，连“好吃”。
等草莓酱熬好，奶奶把它装进一个玻璃罐里，放在院子里晾凉。
罐子是奶奶攒了好久的，洗得干干净净，透亮的玻璃能看见里面红彤彤的草莓酱。晾凉后，奶奶把玻璃罐递给一：“这个给你收着，明早上抹在面包里吃，可香了。要是想给红和石头尝尝，也能装一点给他们。”
一双手接过玻璃罐，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笑得合不拢嘴，连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谢谢奶奶！我明一定给红和石头带一点，他们肯定喜欢！”
晚上睡觉时，一躺在奶奶身边，盖着奶奶缝的花被子，被子上带着阳光和皂角的香气。
奶奶侧着身，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讲过去的故事——讲奶奶年轻时在田里插秧的事，讲村里以前的老槐树结满槐花的事，讲下雨村民们一起帮邻居收麦子的事。奶奶的声音轻轻的，像摇篮曲，一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条清浅的溪水中，鱼在她身边游来游去，柳树的枝条拂过她的脸颊，还有奶奶熟悉的唤声，在耳边轻轻回荡，连梦里的空气，都带着南瓜粥和草莓酱的甜香......
这是属于一的童年，像被阳光泡透的蜜糖，每一个瞬间，都满是让人难忘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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