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悲壮的告别，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默，以及沉默之下汹涌的决死之意。
镇岳利用这短暂的最后时间，心翼翼地调整着姿态。它将夜刹轻轻挪动到自已相对平坦、且有前爪可以护住的背甲中央凹陷处，并用残留的能量生成几道细微的能量束，将他稍微固定，以免在接下来的颠簸中掉落。那个神秘的黑水晶匣子，则被它用尾巴尖端卷起，谨慎地放置在自己头部后方一块相对完好的护甲缝隙中，那里既便于感知，也相对安全。
狱牙挣扎着，依靠镇岳用能量形成的一道微弱斜坡，艰难地爬上了它宽阔的背部，趴在夜刹的附近。它断裂的獠牙摩擦着镇岳坚硬的护甲，发出“咯咯”的轻响，仅剩的完好处前爪死死扣住甲片的缝隙，做好了迎接任何冲击的准备。剧痛让它浑身肌肉都在痉挛，但它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丝示弱的声音。
影织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片相对“正常”的、充满死亡与战火、但却遵循着它们所熟悉物理规则的战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恐惧，有不舍，但也有一丝彻底斩断退路后的释然。它轻轻一跃，落在镇岳的头顶，介于两支扭曲巨角之间的位置，这里是感知外界能量流动的最佳点位。它闭上眼睛，开始全力运转那干涸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尝试捕捉前方那片概率之海最表层的、相对稳定的“涟漪”。
“准备好了吗？”镇岳低沉的声音在灵魂链接中响起，如同战鼓敲响前最后的确认。
“走吧。”狱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影织没有回答，但它微微绷紧的身体和集中起来的精神力，已经表明了态度。
镇岳不再犹豫。它那山峦般的身躯开始移动，不再是之前逃亡时的迅猛冲锋，而是如同远古巨象踏入未知沼泽般，沉重、缓慢，却又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一步，一步，走向那片光怪陆离、规则崩坏的量子领域边缘。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种违背常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色彩不再是视觉的感知，而变成了一种具有实质的、粘稠的“存在”，拍打在镇岳的护甲上，发出“啪嗒”的轻响，留下短暂而怪异的色块印记。声音变得支离破碎，时而尖锐如金属刮擦，时而低沉如远古鲸歌，时而彻底寂静，时而又仿佛有无数种声音同时在耳边轰鸣。空气（如果那里还有空气的话）变得厚重而诡异，呼吸进去，仿佛不是氧气，而是无数细微的、具有不同概率属性的“可能性”粒子，让它们的意识都开始产生轻微的眩晕和错乱。
最先感受到强烈不适的是影织。它的精神力探入那片区域，就像将手伸进了沸腾的油锅，无数混乱的、矛盾的、瞬息万变的信息碎片疯狂地冲击着它的意识屏障。它闷哼一声，的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差点从镇岳头顶栽落。
“左边…三步…概率暂时稳定…”它强忍着恶心和眩晕，急促地报出一个坐标。它的声音在链接中都带着一种扭曲的杂音。
镇岳立刻依言向左踏出三步。脚步落下的瞬间，它感觉脚下的“地面”从坚硬的骨质瞬间变成了柔软的、如同水床般的触感，随即又迅速固化。它落足点周围一片区域的颜色，也从疯狂的万花筒模式，暂时稳定成隶调的暗灰色。
然而，就在它脚步站稳的下一秒，右侧原本一片扭曲光影的区域，毫无征兆地塌陷下去，形成一个散发着吸力的、不断旋转的黑暗漩涡！同时，几块散发着高热的、仿佛刚从恒星内部抛射出来的岩石虚影，从头顶那片色彩淋漓的“空”中砸落！
“右移！避开漩涡！低头！”影织尖剑
镇岳反应极快，庞大的身躯展现出与体型不符的灵敏，瞬间向右侧平移，同时低头。黑暗漩涡的吸力擦着它的尾部掠过，将那截覆盖着星骸护甲的尾巴尖都拉扯得微微变形。而那几块炽热岩石虚影，则几乎是贴着它的背部飞过，带来的高温让附近的空气都发生了扭曲。
好险！
仅仅是边缘地带，就已经如此凶险！
狱牙趴在镇岳背上，死死抓住甲片，感受着下方传来的各种不规则震动和突然的重心变化，心中骇然。在这里，它那依靠力量和速度的战斗方式，几乎完全失去了用武之地。它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在某些层面的危险面前，个体的勇武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镇岳依靠着影织那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般的指引，以及自身强大的防御力和对力量的精妙控制，艰难地在概率之海的边缘跋涉着。每一步都像是在雷区中摸索，每一次落脚都可能引发截然不同的后果。
有时，它踏出的脚会瞬间衰老，覆盖上厚厚的岩石层，需要消耗能量才能震碎恢复；有时，周围会突然涌现出大量的、散发着香甜气息的能量结晶，诱惑着它们去触碰，但影织立刻警告那可能是“概率毒药”，接触即会引发基因崩解；有时，它们甚至会看到一些模糊的、来自不同时间线的残影，比如过去的矿工麻木地挖掘，或者未来的勘探队员在绝望中呼号…
混乱，无序，不可预测。
而随着它们的深入，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也愈发强烈。不仅仅是来自后方联邦侦察艇的冰冷注视，还有来自这片概率之海本身的…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规则的缝隙间，冷漠地观察着它们这几个“异常变量”的闯入。
就在它们艰难前行了大约几百米（这里的距离感也早已失效），影织突然发出一声更加惊恐的尖叫：
“停下！前面…前面不能走！”
镇岳猛地刹住脚步。
只见前方，一片看似平静的、如同镜面般光滑的区域，突然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寸寸碎裂开来！碎裂的并非空间，而是“可能性”本身！那片区域瞬间化为了无数种未来景象的叠加状态，有安全的通路，有致命的陷阱，有财富，有毁灭…所有这些可能性同时存在，又因为它们的“观测”而开始急速塌缩！
“是…是概率叠加态！观测引发的塌缩！”影织的声音带着绝望，“我们…我们被‘观察’了！是那个‘骰子’博士？还是…”
它的话音未落，那片正在塌缩的区域中心，一个由无数流动的代码和概率线条构成的、模糊不清的、散发着机械冰冷与规则混乱双重气息的巨大虚影，缓缓浮现出来。虚影没有具体的面容，只有一对如同不断抛掷的骰子般旋转、变幻着数字的眼眸，冷漠地“注视”着闯入者。
机械神教概率学家，“骰子”博士的投影！或者，是这片区域规则的管理程序！
与此同时，另一侧，那股阴冷的血祖诅咒气息，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骤然变得浓郁起来，丝丝缕缕的暗红色能量，如同活物般，开始尝试穿透混乱的概率屏障，向着它们缠绕而来！
前有规则管理者拦截，侧有诅咒追魂索命！
才刚刚踏入混沌，它们似乎就已经触动了最危险的警报！
喜欢永夜刀语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永夜刀语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