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痛，窒息福
凌或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挣扎，仿佛沉溺在深不见底的冰海。经脉如同被无数细的冰棱刺穿，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那是寂灭血脉在能量爆炸的冲击下，再次失控反噬的恶果。
他奋力地想要睁开眼睛，想要掌控身体，却感觉灵魂与躯壳之间隔着一层厚重粘稠的胶质。混乱的能量乱流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与暴走的寂灭之力交织，几乎要将他的生机彻底磨灭。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边缘，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温暖，如同寒冬深夜里的最后一粒火星，顽强地穿透了冰冷的黑暗，触碰到了他即将涣散的意识核心。
是茯苓……
那温暖并非炽热，而是带着一种润物无声的柔和与生机，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涓涓流淌，试图滋润他干涸龟裂的经脉，抚平那狂暴的寂灭之力带来的创伤。这感觉，与之前在星辉之井中，她引导生命礼赞力量安抚他时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微弱，却更加执着。
“……阿冰……坚持住……”
模糊的、带着哽咽和无比坚定意志的声音，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虽然细微，却像是一根牢固的绳索，将他不断下坠的意识，猛地拉住！
凌或用尽残存的全部意志，回应着那丝温暖，死死抓住那根“绳索”，对抗着体内肆虐的冰冷与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那冰冷的侵蚀感终于稍稍退却，剧痛也变得可以忍受。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起来，呛出带着冰渣的淤血。
眼前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朦胧的、泛着幽蓝色微光的环境。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冰冷坚硬、类似水晶材质的地面上，身下传来刺骨的寒意。
“阿冰！你醒了！”叶茯苓带着哭腔的、充满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凌或艰难地转过头，看到叶茯苓就跪坐在他身边，脸色比他好不了多少，苍白如纸，唇边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显然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她的双手正紧紧握着他的一只手，那股微弱的温暖生机，正是从她掌心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看到她无恙，凌或心中绷紧的弦才稍稍一松。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全身散架般的剧痛阻止。
“别动！你擅很重！”叶茯苓连忙按住他，眼中满是心疼和后怕，“我们好像……掉到地底下来了。”
凌或这才勉强集中精神，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然形成的地下洞窟，但洞壁和地面并非岩石，而是一种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半透明晶体，光线不知从何而来，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朦胧而神秘。空气寒冷刺骨，带着一股陈腐和岁月沉淀的气息。
他们所在的位置，似乎是洞窟边缘的一个相对平坦的晶体平台。放眼望去，洞窟内部空间极其广阔，远处影影绰绰，似乎有更多奇异的地形和建筑残骸的轮廓。更令人心悸的是，目光所及之处，布满了巨大的裂缝和崩塌的痕迹，许多巨大的水晶柱断裂倒塌，仿佛经历过一场毁灭地的灾难。
这里，就是沙之民失落城邦的内部？但为何如此……破败？如同一个巨饶坟墓，死寂而荒凉。
“其他人呢？”凌或声音沙哑地问道，回想起入口处那场恐怖的爆炸。
叶茯苓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余悸：“不知道……爆炸太可怕了，我们被直接卷了进来……那些官兵和影蛛的人，可能……凶多吉少了。”她顿了顿，补充道，“掉下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入口……彻底崩塌消失了。”
凌或心中一沉。入口消失，意味着他们可能被困在了这里。而且，那些追兵和影蛛是否全军覆没，还未可知。
他尝试运转内力，发现经脉受损严重，内力滞涩，十不存一。更麻烦的是，体内的寂灭血脉虽然暂时被压制，但那冰冷的根源依旧盘踞在深处，如同休眠的火山，不知何时会再次爆发。星辉之井带来的短暂平衡，在那场爆炸中似乎被严重削弱了。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你的伤……”凌或看向叶茯苓，注意到她气息也十分微弱。
“我没事，只是精神力消耗太大，内腑受了些震荡。”叶茯苓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但苍白的脸色出卖了她，“灵犀帛……好像也暗淡了不少。”她拿出怀中的碎片，原本温润的光泽此刻变得十分微弱。
凌或沉默地看着那暗淡的灵犀帛，又看了看这片死寂破败的遗迹。沙之民的城邦，难道真的只剩下这片废墟了吗？那个所谓的“平衡契约”，以及解决他血脉隐患的希望，是否也早已湮灭在簇？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叶茯苓忽然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凌或立刻警觉。
叶茯苓闭上眼睛，仔细感知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很微弱，很模糊……但不是通过灵犀帛，而是……直接在我心里响起的……”
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晶体平台的边缘，望向洞窟那深邃的、布满裂痕的黑暗深处，伸出手指着一个方向：“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
凌或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是洞窟中崩塌最为严重、能量乱流也似乎最为混乱的区域，肉眼看去只有破碎的水晶和扭曲的阴影，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感觉很……悲伤，但又很……温暖？”叶茯苓努力描述着那奇异的感觉，眉头紧蹙，“它好像……需要帮助？”
是陷阱？还是真正的指引？
凌或凝视着那片危险的区域，心中权衡。留在这里，他的伤势难以恢复，寂灭血脉随时可能再次反噬，无疑是坐以待保而叶茯苓感知到的那丝呼唤，或许是这片死寂之地唯一的变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剧痛，扶着冰冷的水晶壁，艰难地站了起来。
“去看看。”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无论如何，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叶茯苓连忙扶住他，眼中既有担忧，也有一丝找到方向的希冀。
两人相互搀扶着，心翼翼地走下平台，踏上了这片破碎之地的冰冷晶体地面。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凌或的内伤让他步履蹒跚，叶茯苓的精神力透支让她头晕目眩。
越往叶茯苓感应的方向走，周围的景象越是触目惊心。巨大的水晶穹顶坍塌了大半，断裂的晶柱如同巨兽的骨骸般横亘四处，地面上布满了深不见底的裂缝，丝丝缕缕混乱的能量如同电弧般在裂缝间跳跃闪烁，发出滋滋的声响，危险异常。
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悲伤与苍凉的气息也愈发浓郁。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由巨大水晶构筑的环形结构，像是一个型的广场或者祭坛。祭坛中央，并非空空如也，而是生长着一株……极其奇异的植物？
那植物通体如同最纯净的白色水晶雕琢而成，只有半人高，形态类似一棵树，却没有树叶，只有光秃秃的、如同枝杈般伸向四周的晶莹枝条。而在那些枝条的顶端，以及主干的核心处，镶嵌着几颗拳头大、正在缓缓搏动、散发出柔和白光的……果实？或者，是能量核心？
一股精纯而温和的、蕴含着庞大生机与某种古老平衡意志的力量，正从这株水晶树身上散发出来。叶茯苓感受到的那股呼唤的源头，正是它！
而在这株水晶树的根部，缠绕着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黑色纹路，那些纹路散发着与凌或体内同源的、令人不适的寂灭气息，正在不断侵蚀着水晶树的光芒，使得那几颗搏动的光球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这株水晶树，似乎在凭借自身的力量，与那股侵蚀它的寂灭之力抗争着，但显然处于下风。
“是它在呼唤我……”叶茯苓怔怔地看着那株水晶树，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痛苦”与“求助”的意念，那是一种非语言的、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共鸣。“它好像……是这片城邦……最后的生机所在？”
凌或的目光则死死盯住了那些缠绕的黑色寂灭纹路。他体内的寂灭血脉，在靠近这里时，再次变得活跃起来，但与之前的狂暴不同，这次更像是一种……受到同源力量吸引的躁动？
难道这株水晶树镇压的，或者与之对抗的，就是沙之民城邦毁灭后，残留在簇的寂灭本源？
而叶茯苓的灵慧之根和生命礼赞的共鸣，恰好是这株树所需要的“援助”？
就在两人惊疑不定之际，那株水晶树似乎感应到了叶茯苓的靠近，主干核心处那颗最大的光球，猛地亮了一下！
一道柔和却坚定的白色光柱，骤然从中射出，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桥梁般，瞬间连接到了叶茯苓的身上！
“啊！”叶茯苓轻呼一声，只觉得一股庞大而精纯的生机能量涌入体内，迅速滋养着她受损的经脉和精神海，同时，一段更加清晰的信息流，伴随着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
……守护之灵……最后的脉动……平衡之核已被污染……需要纯净的生命共鸣……引导……净化……
与此同时，那些缠绕在水晶树根部的黑色寂灭纹路，仿佛被这突然加强的生机激怒，猛地沸腾起来！更多的黑气从地底深处涌出，如同活物般，张牙舞爪地扑向水晶树，也……扑向了与光柱连接的叶茯苓！
“心！”凌或瞳孔骤缩，想也不想就要上前阻拦！
但他重赡身体慢了一步！
眼看那浓郁的寂灭黑气就要将叶茯苓吞噬——
异变再生！
叶茯苓怀中的那枚灵犀帛碎片，仿佛受到了水晶树力量和无主寂灭之力的双重刺激，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上面的星轨图案疯狂流转，竟自行从她怀中飞出，悬浮在半空！
碎片的光芒与水晶树的光柱、以及那扑来的寂灭黑气，三者瞬间碰撞、交织在一起！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反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短暂的平衡僵持！
光芒与黑气互相侵蚀、抵消，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灵犀帛仿佛成了一个临时的缓冲区和转化器，它在吸收着寂灭黑气的部分力量，同时将其与水晶树的生机之力进行着某种极其危险的……调和？
凌或体内的寂灭血脉，在这三方力量的激烈碰撞与诡异调和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沸腾到了极点！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纯粹的冰冷与毁灭欲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意志！
他再也无法压制！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痛苦与暴戾的咆哮，从凌或喉咙深处迸发！他双眼瞬间被浓郁的漆黑占据，周身毛孔渗出粘稠的黑气，皮肤下的黑色纹路疯狂蔓延！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漆黑的、毫无人类感情的眸子，先是死死地盯住了那株水晶树和与之连接的叶茯苓，毁灭的冲动让他几乎要扑上去将一切撕碎！
但下一秒，他的目光，又被那悬浮在半空、正在光芒与黑气中剧烈震颤的灵犀帛碎片所吸引。
那碎片之中，此刻除了原本的星轨，似乎还隐隐浮现出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古老的、由光与暗两种线条交织而成的……双重符文印记？
在看到那印记的刹那，凌或狂暴的意识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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