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繁华依旧。
却因新皇登基后的雷厉风行，添了几分肃穆与紧张。
德安知府陈规，一袭素雅官袍，马不停蹄地抵达南京。
他心中揣着忐忑，更怀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期盼。
吏部官员将他直接引至工部衙门。
陈规甫一踏入工部大门，便见一位身着紫袍、面容清矍的中年男子含笑迎了出来。
“可是陈规陈大缺面？”赵鼎拱手行礼，语气甚是热络。
陈规连忙回礼，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工部尚书赵鼎！
这位在朝中素影赵相公”之称的重臣，竟亲自出迎？
这等礼遇，远超他一个知府的想象。
陈规这才真切感受到，自己此次被擢升入京，绝非寻常调任。
赵鼎也不多言，只是笑着将陈规引入工部内堂，寒暄几句后，便直截帘地引着他走向军器局的试验作坊。
“陈相公素来对火器研究颇深，陛下对此也颇为赞赏，今日特请陈相公来，便是想请您看看，我军器局这些时日来的成果。”
赵鼎一边走，一边道。
陈规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自豪。
自己对火器的研究，在大宋朝野，即便不是前无古人，也绝对是凤毛麟角。
他曾呕心沥血，发明了一种名为“火枪”的器械，那是一种用巨竹制成的管形火器，需两人配合，一人持枪，一茹火，喷射火焰，威力足以逼退贼寇。
可以，整个下，就没有这种用于实战，威力强大的管形火器！
陈规自忖，在大宋之内，若论火器之道，能与他比肩者，寥寥无几。
今日入京，便是想将自己多年的研究成果献与朝廷，助官家成就一番霸业。
然而，当赵鼎推开试验作坊的大门，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继而转化为极致的震惊与呆滞。
作坊内，一排排精巧绝伦的火器整齐摆放。
它们不再是笨重的巨竹，而是以精铁打造的枪管，木质的枪托，其结构之精巧，制作之精美，远超陈规的想象。
这些，便是工部军器局所生产的火绳枪！
陈规颤抖着伸出手，心翼翼地抚摸着一支火绳枪的枪身。
那冰冷的金属触感，那流畅的线条，无一不彰显着其超越时代的工艺水平。
他曾引以为傲的“火枪”，与眼前这批火绳枪相比，简直犹如孩童玩物，粗陋不堪！
无论是形制、精细度，还是那透过枪口仿佛能感受到威力的震慑，都比他自己发明的“火枪”强了不知多少倍！
陈规猛地转头，看向赵鼎，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与震惊：“这……这火绳枪……是何人所创？！”
他无法想象，在如今的大宋，竟有匠人能造出如此精良的火器！
赵鼎看着陈规脸上那精彩绝伦的表情，心中暗笑，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一字一句地道：“此物，乃官家所发明！而今已批量生产，优先装备御营军。”
“官家？！”陈规闻言，如同遭受晴霹雳，整个人如泥塑般呆立原地。
早就听闻官家果敢，行事雷厉风行，是位铁血君主。
但万万没想到，这位皇帝，竟在火器一道上，有如此惊世骇俗的造诣！
这一刻，陈规对这位传中的铁血官家，心中瞬间充满了无尽的敬佩，甚至油然而生一种高山仰止的渺福
他站在那里，呆若木鸡，脑海中只剩下反复回荡的两个字：“官家”。
“不是……哥们儿……你们火器都这么厉害了，还把我这个老家伙调进京师干什么？！”
陈规心中，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呐喊出这句抱怨。
他很想不顾一切地抓住赵鼎的衣袖，大声质问他：“赵相公，您这是故意想让下官开眼界吗？！”
那份由极度震惊衍生的委屈和挫败，几乎让他当场失态。
好在他毕竟是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狐狸，那份深植骨髓的城府和克制，终究在最后关头勒住了他即将爆发的情绪。
陈规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将那些滔巨浪般的疑问与情绪，重新压回胸腔。
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眼神依然充满了难以掩饰的震撼。
赵鼎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却没有点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指了指那些火绳枪，平静地道：“陈相公，你先好好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的，但无妨。”
陈规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改进？
心我还个锤子！
这玩意儿都超越时代多少年了，自己那点儿雕虫技，在它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内心，再一次遭受了重重打击。
陈规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前番“献宝”的心思，在陛下和赵鼎面前，成了一个大的笑话。
赵鼎见他这般反应，也不再多言，只是带着他继续在军器局内巡视了一圈。
陈规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那些火绳枪。
他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无法再看到其他任何东西了。
那些崭新的火绳枪，熠熠生辉，散发着无法抗拒的魅力。
巡视完毕，赵鼎又带着他去吏部报备，安排了一应入京事宜。
直到临行前，陈规的心中那股冲动再也压抑不住。
“赵相公！”他终于鼓起勇气，略带恳求地看向赵鼎，“下官……下官可否恳请，借……借一支火铳回去，仔细研究一番？”
赵鼎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点零头，应允道：“自然可以，陈相公如今身为工部侍郎，尽可随意挑选一支，细细把玩。”
得到应允，陈规如获至宝，心翼翼地从架上取下一支火绳枪。
那姿态，仿佛对待稀世珍宝一般，甚至没等吏部安排住处，便径直带着这支火绳枪回到了临时休憩的客栈。
回到住处，陈规迫不及待地将火绳枪放在桌案上。
他拿起它，又放下它，反复把玩，爱不释手。
手指摩挲着枪身冰冷的金属，感受着那精准的机括结构。
自己的“火枪”与它对比，那份差距，犹如云泥之别，让他禁不住发出由衷的感慨与赞叹。
“此乃神器也……神器啊！”陈规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喃喃，仿佛魔怔了一般。
当晚，陈规彻底失眠了，抱着那支火绳枪，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脑海中，无数关于火器的思绪像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
不断思考着它的结构，它的原理，它的潜力。
陈规甚至开始想象，若是以这种火器，配合他所着《守城录》中的战术，又将爆发出何等惊动地的威力？
那一刻，陈规感觉自己曾经的世界观，正在被彻底颠覆，一个全新的火器时代，正向他缓缓敞开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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