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用了渗透水,加上这个环境,窖藏的酒别有一番滋味。”
柳散弯腰去搬动一个酒坛时,张安眼尖地瞥见,旁边另一个歪倒的空酒坛底下,似乎垫着几块不起眼的、带着泥土的疙瘩。洞穴深处光线晦暗,但那物件隐约的黄澄澄反光,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他趁柳散背对着他,正费力搬动酒坛、口中还在滔滔不绝地夸赞酒水如何醇厚时,迅速蹲下身。
“张兄弟,你看这酒,虽浊,却烈中带甘,别处可寻不到这般风味!”柳散,转过身,脸上带着期盼的笑容,完全没注意到张安瞬间的异样“待你引荐了那位管事,这酒定能卖上个好价钱!”
张安喉咙发干,含糊地应道:“柳兄放心,一定,一定……”
模模糊糊的态度,反倒坐实了他确实能和对方搭上话。
那几块被张安意外摸走的狗头金,正是柳散的上峰吕主薄私下截留、偷偷藏匿在此处的“赃物”。
吕主薄没过几日便心惊胆战地发现,那几块压箱底的“硬货”竟然不翼而飞了!
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东西见不得光,一旦暴露,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空有满腹怀疑和恐惧,却不敢声张,只能成日里惶惶不可终日,办事也接连出错。
这异常很快便被他的顶头上司,监管矿务的黄铁监察觉。
黄铁监老奸巨猾,见吕主薄神色慌张,行事颠倒,便知其中必有蹊跷。一番严厉拷问之下,吕主薄心理防线崩溃,将私藏狗头金以及金子莫名丢失的事情和盘托出。
黄铁监闻言又惊又怒,此处的秘密要是暴露,他就是那九命猫妖也嫌命不够多。立刻派人查到了柳散的头上。
被抓到时,柳散正抱着梅香颠鸾倒凤。本就不是个硬骨头,几番拷打便熬不住,将自己为了搭上线、如何带张安去矿洞品酒,以及事后张安确实分了他一笔“赏金”的事情全都招了出来。
然而,当黄铁监的人再寻张安落脚之处时,早已人去屋空。
而福源客栈里,那位曾引起柳散注意的、来自南方寻觅美食的“沈郎君”也在雪化后的第一时间便堂而皇之地离开了宣城。
取而代之的,是住在客栈后面那条僻静巷里,一个刚刚租下院、自称是来投奔宣城远房亲戚的妇人张水合张娘子。
这院,恰好就在之前沈月陶用来囤积物资的那个偏僻院落旁边,不显山不露水,完美地融入了市井之郑
黄铁监安排人手沿着官道及各条路追查,想要找到已经恢复女装、混迹于普通行旅中的石梅,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何况,丢失的不过是几块无法公开描述、甚至不能明言其形状特征的狗头金,根本无法大张旗鼓地通缉搜查,这追查的力度和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这几块金子本身,确实不足以给黄宣抚使这等封疆大吏定罪。
然而,从吕主薄私藏赃物暴露,到黄铁监紧急抓人、封锁消息,再到他派人沿途设卡、暗中盘查这一系列举动,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每一处被惊动的关卡,每一个被暗中询问的线索,都有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默默地在看。
这,正是沈月陶留信给太子赵珩的真正内容,也是她以身作饵、冒险前来宣城的核心目的之一。她在信中言辞颇为激烈,甚至带着几分决绝——
殿下暗卫护卫周全,月陶感激不尽。然此身若始终困于羽翼之下,与笼中雀何异?
来年婚期将至,月陶即将嫁入刘家。黄宣抚使盘踞边关,其心难测,隐患不除,妾身便是灾星。
月陶决不允许因己之故,将潜在之危祸引至刘三公子及其其家人。
故,月陶甘冒奇险,行此引蛇出洞之策。
殿下无需寻我,只需静观其变,看清这宣城之地,究竟会惊起多少蛇虫鼠蚁,又会牵扯出多少见不得光的勾连。
他们“心中有愧,”那几块丢失的狗头金,就是投石问路的那颗“石子”,真正要钓的,是藏在水底深处的大鱼。
沈月陶此刻要做的,便是继续蛰伏在宣城这片风暴眼的中心。
黄宣抚使因之前种种,早已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她这一招灯下黑,风险固然极大,但若能配合赵珩在全都巧妙造势,营造出她“失踪”一段时间后又“安全”返回都城、并被严密保护起来的假象,也并非难事。
她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系统穿书的设定,让和男女主非相关的部分推进非常困难,所以只能她亲自推动,否则任务将永远停滞不前。
更何况,系统还颁布了“取得万民血书,成为扳倒黄宣抚使的重要证据”的任务。
这显然需要在宣城本地才能完成。系统不会无的放矢,宣城肯定还有事要发生。
所以,无论如何,她此刻绝不能离开。
只是,她千算万算,也没料到,自己还未等来太子安排接应或传递消息的人,反而在雪化后一个清冷的早晨,捧着一个热腾腾的包子,站在自家院门口张望时,等到了一个风尘仆仆、几乎与本地行脚贩夫无异的男人。
那人裹着厚厚的、沾满尘土的灰扑扑头巾,脸上围着挡风的粗布面巾,只露出一双因长途跋涉而布满血丝,却依旧难掩其清亮轮廓的眼睛。
他牵着一匹几乎蹄子都在地上没有抬起的疲惫不堪的瘦马,靴子和裤腿上溅满了泥泞的泥水。
与咬着包子、愣在门口的沈月陶对上时,他明显也怔住了。他似乎并未想到二人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随即,他抬手,有些迟缓地扯下了遮脸的面巾,露出了那张沈月陶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是林霁尘!
只是眼前这人,哪里还有半分“全都第一公子”的矜贵与风华?
嘴唇因干渴和寒风而裂开了几道血口子,脸颊被吹得皲裂发红,皮肤粗糙,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浓重倦色。
唯有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在最初的惊愕过后,骤然迸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而复得般的灼热光芒,仿佛穿越千山万水的困顿,在见到她的这一瞬,都变得值得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什么,却被干涩的喉咙堵住,只化作一声带着白气的、沙哑的低唤:“月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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