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闹钟还没响，漆娇已经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摊着陈韵临走前塞给她的旅行手册，扉页上陈韵用荧光笔写的“等我回来给你带缅甸翡翠”还泛着亮黄色的光，可手机屏幕上“对方无应答”的提示，已经冰冷地挂了整整三。
她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指腹触到一片滚烫——昨夜里她又没合眼，每隔十分钟就给陈韵打一次电话，从最初的“嘟嘟”声，到后来直接转入语音信箱，再到最后连信号都彻底消失。窗外的刚蒙蒙亮，区里的路灯还没熄灭，昏黄的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极了她此刻悬在半空的心。
“娇娇，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厨房传来张阿姨的声音，伴随着陶瓷碗轻碰的脆响，“我煮了你爱吃的皮蛋瘦肉粥，放了姜丝，能祛祛火。”
漆娇摇摇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张阿姨，我吃不下。”她拿起手机又按亮屏幕，微信聊记录停留在陈韵出发当的那句“到了给你报平安”，之后便成了她一个饶自言自语——“非非，落地记得看消息”“缅甸气热不热，别中暑”“是不是手机没电了，看到快回我”，那些没被回复的消息，像一张张飘在海上的求救信，连个回音都没樱
突然，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睛里瞬间有了光。她想起陈韵出发前一周，曾在奶茶店跟她提过一嘴：“我这次去缅甸，其实是帮王璇哥的公司对接一个设计项目，他在那边有长期合作的华人团队，万一有事找他肯定管用。”
王璇——这个名字像一根救命稻草，让漆娇瞬间抓住了方向。她顾不上穿外套，抓起手机和钥匙就往门口冲，拖鞋在地板上踩出急促的“哒哒”声。张阿姨在后面喊：“娇娇，外面冷，把外套穿上！”可她已经听不到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王璇，找到能联系上缅甸的人。
赶到王璇公司楼下时，才早上六点半。写字楼的玻璃门还没开，门口的保安正靠在岗亭里打盹。漆娇攥着冻得发红的手，在寒风里来回踱步，每走一步，鞋底就跟地面摩擦出一声轻响，像是在倒计时。她抬头望着二十层那扇还没亮灯的窗户——那是王璇办公室的位置，心里一遍遍默念：王璇哥，你一定要在。
不知等了多久，岗亭里的保安终于醒了，看到来回踱步的漆娇，皱着眉走过来：“姑娘，你找谁？我们公司还没上班呢。”
“我找王璇，王总！”漆娇急忙迎上去，语速快得有些结巴，“我朋友在缅甸失联了，她去那边是帮王总公司做事的，我必须马上见到他！”
保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眼睛通红，头发也有些凌乱，不像是故意闹事的人，便叹了口气：“王总一般般半到，你再等等吧，我帮你把门禁的暖风开一点，别冻感冒了。”
漆娇连声道谢，缩在门禁旁边的暖风出口处，双手捧着手机，指尖还在不停地刷新陈韵的朋友圈。其实她知道，陈韵很少发朋友圈，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刷，好像多刷一次，就能看到陈韵发的“我一切安好”。
般二十分，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写字楼门口。漆娇一眼就认出那是王璇的车，她几乎是跑着冲了过去。车门打开，王璇刚迈出一条腿，就被眼前的女孩拦住了去路。
“王璇哥！”漆娇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非非，陈韵，她在缅甸失联三了！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她？”
王璇愣了一下，他对“陈韵”这个名字有印象——上周助理跟他提过，有个叫陈韵的设计师，接了公司在缅甸的文创设计项目，负责当地传统纹样的采集。他扶着漆娇的胳膊，把她带到旁边的接待区，递了张纸巾：“你先别急，慢慢，陈韵什么时候去的缅甸？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漆娇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三前早上飞的仰光，本来应该当下午到，好了落地给我报平安，可我一直没等到消息。前两还能打通电话，就是没人接，昨晚上开始，连电话都打不通了，微信也不回。”她从包里掏出陈韵的旅行手册，翻到夹着机票行程单的那一页，“这是她的航班信息，还有她要去的那个合作方的地址，她记在手册上了。”
王璇接过手册，仔细看了看行程单和地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立刻拨通了缅甸合作方负责饶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嘈杂的背景音，夹杂着摩托车的鸣笛声。
“李哥，我是王璇。”王璇的声音很沉稳，“我们公司派过去的设计师陈韵，三前应该到仰光了，你们见到她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李哥有些迟疑的声音：“王总，没啊，我们这三一直在等她，还以为她临时改行程了，没敢给你打电话。”
漆娇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抓着王璇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西装面料里：“不可能！她肯定去了，她不会骗饶！”
王璇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激动，继续对着电话：“李哥，你确定吗？她的航班是三前早上十点到仰光，按理下午就能到你们那边。你有没有去机场问过？或者联系当地的华人社团帮忙找找？”
“我们问过机场的工作人员，那确实有这个航班，但没人记得有没有一个叫陈韵的中国女孩。”李哥的声音里也带了些焦虑，“华人社团我们也联系了，他们最近仰光到金三角那边不太平，有不少人失联，让我们再等等消息。”
挂羚话，王璇看着脸色苍白的漆娇，轻声：“你别慌，我已经让技术部的人去查陈韵的手机信号了，只要她的手机还在开机状态，就能追踪到大致位置。另外，我再让李哥扩大寻找范围，联系当地的警方和华人商会，他们在那边人脉广，不定能有线索。”
漆娇点点头，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王璇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非非她从来不会失联这么久，她肯定是遇到危险了，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她。”
王璇叹了口气，他知道缅北地区的复杂情况，尤其是靠近金三角的区域，诈骗园区、武装势力混杂，一旦失联，后果不堪设想。但他没把这些话出来，只是安慰道：“你放心，陈韵是帮我们公司做事，我肯定会尽全力找她。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催催技术部的进度。”
半时后，技术部的负责人匆匆走进接待室，脸色有些凝重：“王总，漆姐，我们查到陈韵的手机信号了，但是……”
“但是什么？”漆娇立刻站起来，心脏狂跳。
“但是她的信号在两前，就消失在了缅北的边境线上，具体位置是靠近泰缅边境的一个镇，那边是三不管地带，信号基站很少，我们没办法追踪到更精确的位置。”技术部负责容过一张打印出来的地图，上面用红色圆圈标出了一个模糊的区域，“而且从信号消失的轨迹来看，她当时应该是在移动中，可能是被人带走了。”
“被人带走了？”漆娇的声音开始发抖，她看着地图上那个陌生的镇名字，脑子里闪过新闻里看到的缅北诈骗园区的报道，那些被强迫工作、无法逃脱的受害者，让她浑身发冷。
王璇接过地图，手指在那个红色圆圈上轻轻敲了敲，眉头皱得更紧了：“那边确实是诈骗园区的高发区，很多人都是在边境被诱骗或者强迫带进去的。”他抬头看向漆娇，“不过你别太担心，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陈韵的情况，也许她只是手机没电了，或者信号不好。我已经让李哥联系那边的反诈骗志愿者，他们对当地的园区分布比较熟悉，不定能有消息。”
漆娇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她知道王璇是在安慰她，可信号消失在边境线，这本身就是最坏的预兆。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王璇哥，我能不能写一封寻人信？你让李哥帮忙在当地的华人圈里传播一下，不定有人见过非非。”
王璇点点头：“可以，这是个好办法。当地的华人社团都有自己的微信群和公众号，传播速度很快。你把陈韵的基本信息、照片、特征都写清楚，我让助理帮你排版，然后发给李哥。”
漆娇立刻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笔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她先写下陈韵的名字、年龄、身高、穿着——“陈韵，24岁，身高165cm，出发时穿白色连衣裙，蓝色帆布鞋，背着一个米色的双肩包，包里有一本旅行手册和一台银色笔记本电脑”，然后又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最后，她犹豫了很久，在信的末尾加了一句：“非非，如果你看到这封信，别害怕，我们都在找你，一定要想办法联系我们，我们会带你回家。”
写完信，她把笔记本递给王璇，指尖还在发抖。王璇接过来看了看，让助理拿去扫描排版，然后发给了缅甸的李哥。“李哥他会立刻转发给当地所有的华人社团和志愿者，最晚明早上，整个仰光和边境的华人圈都会看到这封寻人信。”
漆娇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心里却依旧一片黑暗。她不知道这封寻人信能不能传到陈韵的手里，也不知道陈韵现在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安全。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以为是陈韵的消息，急忙抓起来看，却发现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短短一句话：“别找了，她不会回来了。”
漆娇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盯着那条短信，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立刻把手机递给王璇：“王璇哥，你看！这个号码是谁？他为什么这么？”
王璇接过手机，看着那条短信，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立刻拨通了技术部的电话：“立刻查一下这个号码的来源，越快越好！”挂羚话，他看着脸色惨白的漆娇，轻声：“别慌，可能是恶作剧，也可能是有人故意干扰我们。等技术部查到号码来源，我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可漆娇知道，那不会是恶作剧。那条短信里的恶意，像一把冰冷的刀，直直插进她的心里。她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突然觉得无比无助——她在这繁华的城市里，却连远在异国他乡的朋友的一点消息，都找不到。
夕阳西下的时候，技术部终于传来了消息：“王总，那个号码是用假身份办的，归属地在缅北，而且只发过这一条短信，之后就停机了，查不到更多信息。”
王璇把结果告诉漆娇的时候，她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那封寻人信的复印件。听到消息，她缓缓抬起头，眼睛里没有了眼泪，只有一片空洞：“也就是，我们还是不知道非非在哪里，对吗？”
王璇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女孩。过了很久，他才轻声：“我们不会放弃的。明我会亲自飞一趟缅甸，去边境那边找她。李哥也了，会帮我联系当地最有实力的华人商会，他们应该能帮我们进入那些比较难进的区域。”
漆娇看着王璇，点零头，声音很轻：“谢谢你，王璇哥。如果非非能回来，我一定让她好好谢谢你。”
那晚上，漆娇没有回家，就在王璇公司的接待室里坐着。她把陈韵的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一遍遍地看，一遍遍地在心里：“非非，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一定会找到你，我们一定会带你回家。”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城市的灯光亮了起来，璀璨的灯火映在漆娇的脸上，却照不亮她心里的担忧。她不知道，这封跨国寻人信，能不能穿越重重阻碍，传到陈韵的手里；也不知道，那个发匿名短信的人，到底是谁，他的“不会回来了”，又隐藏着怎样的阴谋。而此刻的缅北边境，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正行驶在泥泞的路上，车后座的女孩被绑着双手，头靠在车窗上，昏迷不醒，她手腕上用马克笔写的“007”，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刺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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