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侦察紧张而高效，夜晚则更需要融入当地环境，收集那些碎片化的、看似无用的社会情报。陈晓选择了基地外围镇上一个美军士兵经常光鼓酒馆。
灯光昏暗，烟雾缭绕。劣质威士忌和汗味、香水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躁动不安的气息。留声机嘶哑地播放着格伦·米勒的爵士乐，几个喝得半醉的美军士兵搂着当地女郎在的舞池里摇晃，吧台边则坐着更多边喝酒边吹牛抱怨的大兵。
陈晓三人找了个角落的卡座坐下。他依旧是一副文职商饶打扮，中村像沉默的保镖，吉田则如鱼得水，眼神活络地扫视着全场，很快就和一个独自喝闷酒的下士搭上了话。吉田的英语带着点街头混混的流利和自来熟，很容易就和这些大兵称兄道弟。
陈晓要了一杯本地啤酒，慢慢喝着，耳朵却像高灵敏度的雷达，捕捉着周围所有的谈话碎片。中村则警惕地注意着门口的动静和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信号。
“……妈的，这鬼地方除了热就是蚊子，还不如调回珍珠港呢……”一个声音抱怨。
“……知足吧，至少马尼拉妞儿比夏威夷的便宜……”
“……下周轮休，总算能去城里好好玩玩了……”
“……后勤那帮狗娘养的，老子的新靴子申请了三个月还没批下来……”
“……听b中队那帮家伙又挨训了，巡逻的时候差点撞山……”
“……雷达站那边更惨，盯着屏幕，眼睛都快瞎了，还经常有鬼信号……”
吉田那边也进展“顺利”，他巧妙地用香烟和几杯劣质酒，就从那个满腹牢骚的下士嘴里套出了不少话：哪个军官脾气臭，哪个食堂的饭菜难吃，宪兵查岗的规律，甚至哪个酒吧的姑娘最带劲……这些信息琐碎、低俗，毫无价值可言。吉田脸上带着得意的笑，似乎很享受这种过程，觉得这才是真正搞情报的样子。
陈晓面无表情地喝着啤酒，内心却在飞速过滤、整合这些垃圾信息：
——士兵休假规律：抱怨下周轮休，结合之前听到的其他士兵的闲聊，可以大致推断出基地部分单位的轮休制度，这可能意味着某些时间段基地人员警惕性会降低。
——后勤效率低下：申请物资缓慢，这不仅影响士气，也可能意味着战备物资的调配存在延迟，反应速度可能受影响。
——训练事故：巡逻差点撞山？这透露出的可能是飞行员疲劳作战、地形不熟或者导航设备存在问题？或者是纪律松懈？
——最关键的是……雷达站！抱怨眼睛快瞎了，还影鬼信号”？
陈晓的心脏微微一跳。雷达！在这个时代还是相对新颖的技术！美军在菲律宾部署了雷达站！但显然，操作人员经验不足，设备可靠性也可能存在问题，经常受到干扰（鬼信号）？而且，从士兵抱怨的口气看，雷达站的工作似乎不被重视，或者人员疲惫？
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关键结论：美军虽然拥有先进的雷达预警技术，但其运用可能并不成熟，存在探测盲区、误报率高、人员疲沓等问题。这无疑大大降低了其远程预警的有效性！
吉田还在和那个下士勾肩搭背地吹牛，似乎想套取更多“劲爆”消息，比如基地司令官的隐私之类。
陈晓端起酒杯，轻轻咳嗽了一声。
吉田听到信号，虽然意犹未尽，但还是很快结束了谈话，拍拍那下士的肩膀，晃晃悠悠地走了回来，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头儿，听到没？这帮美国佬脑子里除了女人和酒就没别的，嘴松得很！”他压低声音，得意地邀功。
陈晓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听到不少。有用的不多。”
吉田脸上的笑容一僵。
陈晓站起身：“走吧，明还要赶路。”
走出喧闹的酒馆，夜晚的热风一吹，让人稍微清醒了些。吉田还有些不服气，嘟囔着：“怎么就没用了？起码知道他们后勤烂得要死……”
陈晓没有理会他，快步走向停车的地方。中村紧随其后。
回到车上，陈晓才开口，语气平静无波：“士兵抱怨后勤，明战备可能存在隐患。提及雷达站人员疲惫和设备故障，‘鬼信号’频发，明其远程预警系统可靠性存疑，可能存在漏洞。这才是关键。”
吉田愣住了，张了张嘴，没能出话来。他完全没意识到那些醉醺醺的牢骚里还藏着这种信息。
中村透过后视镜，看了陈晓一眼，眼神中的敬佩又加深了一分。这位上司，总能从最不起眼的泥沙里，淘出真金。
陈晓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热带夜景。
酒馆里的“醉话”如同浑浊的河水，而他已经从中过滤出了关于雷达站的关键水滴。
这个发现，其价值甚至超过白观察到的飞机起降规律。
它意味着，看似强大的美军防空网络，很可能存在着一个关键的、迟钝的“眼睛”。
而这双“眼睛”的弱点，或许将成为致命的一击。
车在寂静的路上行驶，车内的收音机信号不佳，发出滋滋的杂音。
陈晓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浮现出美军雷达屏幕上那些跳动的、被操作员不耐烦地归类为“鬼信号”的光点。
那些光点，在未来某一，会变成铺盖地的死亡之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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