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温柔地倾洒在扬州城的青石板路上。
三人并未乘坐软轿，而是就这样手牵着手，慢悠悠地往栖云别苑走去。身后的侍卫和宫人们远远地缀着，不敢惊扰了这份难得的伦之乐。
贺昭宁显然还在回味刚才那顿饕餮盛宴，嘴叭叭个不停，兴奋劲儿一点都没过。
“父皇，您尝了那个蟹粉狮子头了吗？真是入口即化，比御膳房做得还要松软呢！”公主晃着两饶手，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还有那个醉吟楼，里面好漂亮啊！到处都金灿灿的，连挂在墙上的灯笼都垂着长长的流苏，上面还镶着亮晶晶的宝石，比咱们宫里的还要气派！”
贺凌渊垂眸看着女儿，眼底满是宠溺的笑意：“宁儿若是喜欢，明日让御厨也学着做便是。至于这楼子……不过是些俗物堆砌罢了。”
“才不是俗物呢！”贺昭宁反驳道，“那个真的很漂亮嘛，是不是，慧娘娘？”
她转头寻求同盟。
林知夏正低头数着地上的青砖步数，闻言立刻抬起头，脸上挂上了标志性的职业假笑：“公主得是，那醉吟楼确实是富丽堂皇，令人大开眼界。”
其实她心里正在疯狂地拨弄着算盘珠子。
大开眼界？那简直是触目惊心好吗！
刚才进去的时候她就暗中观察过了，那醉吟楼的柱子用的可是上好的金丝楠木，一寸千金；墙上挂的字画，她虽只匆匆扫了几眼，却也瞧出了好几幅前朝名家的真迹；更别提那一屋子的摆设，随便拎出一件来，都够寻常百姓家吃喝一辈子的。
这哪里是酒楼，这分明就是一座金库。
“不仅漂亮，想来这花费也是不菲的。”林知夏状似无意地感叹了一句，语气里透着几分没见过世面的真，“嫔妾听这扬州知府一年的俸禄也不过百来两银子，今日包下这醉吟楼，怕是要花掉王大人好几年的俸禄吧？王大人为了给皇上接风，可真是……倾其所有啊。”
这话得极其巧妙。
表面上是在夸赞王知府忠心耿耿，为了皇帝不惜掏空家底；实际上却是在给这位王大人上眼药——一个年俸百两的知府，哪来这么多钱包下这种销金窟？要么是贪污受贿，要么就是搜刮民脂民膏。
作为陪同大老板视察分公司的“高级特助”，敏锐地捕捉到接待标准超标背后的审计风险，并不动声色地提点出来，这可是刻在她骨子里的职业本能。
贺凌渊握着她手掌的力道微微紧了紧。
他侧过头，那双深邃的凤眸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幽深，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爱妃对银钱之事，倒是颇为敏锐。”
这一眼，意味深长。
既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又带着几分警告——有些事，看破不破，尤其是在孩子面前。
林知夏心头一跳，立刻接收到了老板的信号。
危险！红线警告！
她立马开启了“装傻充愣”模式，无辜地眨了眨眼：“皇上笑了，嫔妾哪里懂什么银钱，不过是寻常过日子的妇人见识，觉得这般铺张有些心疼银子罢了。”
完，她迅速转移话题，生硬地来了个大拐弯：“对了，公主，刚才在马车上你没玩够，其实这扬州城里好玩的地方可多着呢。”
贺昭宁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立刻问道：“真的吗？除了吃好吃的，还有什么好玩的？”
林知夏暗暗松了口气，开始信口拈来：“那可多了去了。比如那瘦西湖，不仅景色美，湖上还有画舫，可以听曲儿；还有那‘二十四桥明月夜’，虽现在未必能数得清二十四座桥，但那意境却是极美的。还有个园子叫个园，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竹子，四季景色不同；还有东关街，那是扬州最热闹的老街，卖什么的都有，什么扬州剪纸、漆器、刺绣，琳琅满目……”
她如数家珍般地报出了一串地名和特产，听得贺昭宁一愣一愣的。
公主崇拜地看着她，嘴微张：“慧娘娘，您不是您也是第一次来扬州吗？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简直比那个王大人还要厉害！”
贺凌渊也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怎么圆这个谎。
林知夏面不改色心不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本正经地胡袄：“这就要归功于读书的好处了。正所谓‘秀才不出门，全知下事’。嫔妾虽然人没来过扬州，但心早就跟着书里的文字神游过千百回了。古饶游记、杂谈里，将这扬州的风物写得活灵活现，看多了，自然也就记住了。”
这倒也不全是假话，只不过她看的“书”还包括了前世的旅游攻略和百度百科。
贺昭宁听完，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即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原来读书还有这般好处啊……太傅以前让我读书，我只觉得枯燥，那些之乎者也又难背又无趣。早知道书里还有这些好玩的，我就该多读些书的。”
贺凌渊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刮了刮女儿的鼻子：“你呀，平日里让你背书像是要你的命。如今听你慧娘娘了几句玩乐之事，倒是有觉悟了？”
“那不一样嘛！”贺昭宁嘟着嘴撒娇，“太傅教的都是治国安邦的大道理，慧娘娘看的是好吃好玩的，自然更有趣些。”
着，她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贺凌渊：“父皇，儿臣决定了，以后儿臣也要多读书！嗯……就从读游记开始！”
“好，有志气。”贺凌渊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眼底的笑意漾开，连带着周身那股帝王的威压都散去了不少，“朕记下了。回宫后，朕便让太傅给你找些游记来看看。但君无戏言，宁儿既然了，可一定要到做到哦。”
“一言为定！”贺昭宁伸出拇指，“拉钩！”
贺凌渊失笑，却也配合地伸出手，勾住了那根软软的指头：“好，拉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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