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那声“合作愉快，我的郎君”余音尚在雅间内袅袅盘旋，带着化不开的媚意与一丝难以捉摸的亲昵。赵白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冰凉的玉质杯壁让他翻涌的心绪稍稍平复。
他放下酒杯，目光沉静地看向对面那笑靥如花的女子。合作的口头约定已然达成，心魔誓言也已立下，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高枕无忧。魔道修士，尤其是合欢宗之人，最擅长的便是在规则之内玩弄人心，钻营漏洞。接下来的细节敲定，才是真正考验双方诚意和智慧的战场。
“柳师姐，”赵白开口，打破了那层暧昧的薄纱，语气回归事务性的冷静，“既然合作已定，有些细节，还需提前厘清，以免届时生出误会。”
柳如烟似乎很欣赏他这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玉手支颐，饶有兴致地点头：“郎君但无妨，姐姐我洗耳恭听。”她眼神流转，仿佛在“看你还能提出什么有趣的条件”。
“首先，是关于行动的具体安排。”赵白不理会她那勾魂摄魄的眼神，径直道，“师姐提供的玉简信息，我会回去仔细研究。但不知师姐计划何时动身？又预计此次行动需要多久？我需要安排时间，并向宗门报备外出历练。”
“时机嘛……”柳如烟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着光洁的下巴，作思考状，“据姐姐推算，那地心淬灵乳彻底成熟，引动地脉灵气潮汐，当在半月之后。我们需提前抵达，熟悉环境，避开某些不必要的耳目。所以，十日后出发，如何？至于行程，顺利的话，来回加上探索，大概需要一月左右。”
十日……时间有些紧迫，但足够他稳固修为，并准备一些东西了。赵白心中计较，点零头：“可以。十日后，我们在何处汇合？”
“黑狱山脉外围，上次我们采集血灵芝的那处山谷入口，如何？那里相对隐蔽。”柳如烟提议道。
赵白回想了一下地点，确认无误：“好，就那里。”
“那么，接下来，便是合作的方式了。”赵白目光微凝，这才是核心问题，“师姐言明，需要我利用‘炼丹师的身份’和‘对灵物的亲和力’协助。具体需要我做什么？而师姐你又负责哪一部分？我们需要明确分工，才能配合默契。”
柳如烟收起了几分玩笑之色，身体坐直了些，正色道：“郎君是明白人。那熔岩地窟火煞弥漫，对修士灵力侵蚀极大，长时间停留，即便有辟火法诀护身，也难以为继。而且，地心淬灵乳孕育之地，必有强大禁制或然阵法守护，强行破除，动静太大，必引他人觊觎。”
她顿了顿，美眸中闪过一丝精明：“我需要郎君做的，主要有三件事。”
“第一，炼制抵御火煞的丹药。寻常‘避煞丹’效果有限，我需要效果更强，持续时间更长的特制丹药。以郎君能炼制出固本丹的丹道水准，此事应当不难。”她着，从储物镯中又取出一枚淡蓝色的玉简，“这是我合欢宗收藏的一种二阶上品‘冰心避煞丹’的丹方，主药‘冰魄花’我已备好部分，其余辅药，还需郎君自行筹措。”
赵白接过玉简，神识一扫，心中微震。这冰心避煞丹的炼制难度极高，对控火要求极为苛刻，需在极热环境中模拟极寒之意方能成丹，其价值恐怕不逊于固本丹多少。柳如烟出手果然不凡，也侧面印证了她对此行的重视。
“第二，”柳如烟继续道，“接近淬灵乳时，需要你以神识和那份‘亲和力’，仔细感应周遭环境，找出最安全的路径，并尝试与守护灵兽周旋，或者……找出其弱点。正面抗衡，我们绝无胜算。”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收取淬灵乳。地心淬灵乳性属温和却内蕴至阳，需以特殊玉瓶，配合特定的收取法诀，方能保证其灵性不散。我虽有法诀，但在收取过程中，需要绝对安静，不能受丝毫打扰。届时，需要你为我护法，阻挡任何可能出现的干扰，无论是人，还是地窟内的其他危险。”
赵白静静听着，心中快速分析。柳如烟的安排听起来合情合理，各司其职。炼丹、探路、感应灵物、护法，这些都是他能发挥作用的方面。而柳如烟自己，则承担了提供核心信息、正面牵制强敌（如果有的话）、以及最终收取的重任。
“那么，师姐你的任务是？”赵白需要确认。
“我？”柳如烟唇角一勾，“姐姐我自然是负责解决那些不开眼的竞争者，处理突发的大危机，以及在最关键的时刻，正面吸引那守护妖兽的注意力，为你创造收取的机会。” 她得轻描淡写，但赵白能想象到其中的凶险。筑基初期面对接近三阶的妖兽，稍有不慎便是香消玉殒。
“听起来，师姐承担的风险似乎更大。”赵白沉吟道。
“所以，郎君觉得姐姐我吃亏了？”柳如烟眼波流转，似笑非笑。
“风险与收益理应成正比。”赵白平静地回答，“既然师姐承担了更大的风险，那这地心淬灵乳的分配……”
“五五分成，不变。”柳如烟打断了他，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郎君，莫要以为姐姐让你做的只是辅助之事。没有你的丹药，我们进不了核心区域；没有你的感应，我们找不到安全路径，更可能触发未知危险；没有你的护法，收取淬灵乳时若被打扰，前功尽弃不，还可能遭受反噬。你的作用，无可替代。五五分成，很公平。”
她顿了顿，声音又变得柔媚起来：“况且，姐姐我可是立下了心魔誓言，绝不会在合作期间害你。这诚意，难道还不够吗？”
赵白默然。柳如烟这番话，半是分析，半是安抚，既点明了他的重要性，又再次强调了誓言的约束。他确实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既如此，分配便依师姐所言。”赵白点头，随即又道，“不过，关于那‘冰心避煞丹’，炼制所需的其他辅药价值不菲，且炼制成功率我无法保证。若失败，药材损失……”
“辅药清单和所需份数在此。”柳如烟似乎早有准备，又递过一枚玉简，“药材损失，算我的。你只需尽力炼制即可。成丹之后，我需要其中六成，剩余四成归你，如何？这算是姐姐预付的一部分报酬。”
赵白扫了一眼玉简中的清单，药材种类繁多，且年份要求不低，总价值确实惊人。柳如烟承担损失，并以四成丹药作为报酬，算是相当大方了。这让他心中的疑虑又减轻了一分。
“可以。”他收起玉简。
雅间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主要的合作框架似乎已经敲定，但两人都清楚，彼此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与试探，并未完全消失。
柳如烟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忽然状似无意地问道：“郎君，姐姐我一直很好奇。你似乎对那道筑基，执念颇深？寻常修士，能得地道筑基已是万幸，你却似乎志在必得。”
赵白心中一动，知道这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想探究他的底细和潜力。他面色不变，淡然道：“修仙之路，如逆水行舟。既然有机会追求更高，为何要甘于平庸？师姐不也是如此吗？否则何必冒险寻这地心淬灵乳。”
他将问题轻巧地抛了回去。
柳如烟轻笑一声，也不追问，转而道：“起来，你那位樊师妹，如今可好？姐姐我听闻她资卓绝，在青岚宗内追求者甚众呢。”
话题突然转到樊妙晴身上，赵白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心中升起一丝警惕。他不动声色地回答：“樊师姐膜道才，修为精深，自然一切安好。至于其他，非我所能置喙。”
“哦？是吗？”柳如烟拖长了语调，眼中带着促狭，“可姐姐我怎么觉得，郎君你对那位樊师妹，颇为在意呢？上次在黑狱山脉，提及她时，你的眼神可是不一样哦。”
赵白心头微凛，这妖女观察力实在敏锐。他压下心绪，语气依旧平静：“樊师姐于我有引路之恩，我敬重她而已。师姐多虑了。”
“敬重……”柳如烟咀嚼着这两个字，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好一个敬重。但愿只是敬重吧。” 她似乎意有所指，却又不点破。
赵白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站起身道：“若师姐没有其他事情，师弟便先行告辞了。十日后，山谷入口见。”
见他要走，柳如烟也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那独特的幽香。她仰头看着赵白，收敛了大部分媚意，眼神变得认真了许多：“赵白。”
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
“此次合作，于我而言亦十分重要。我柳如烟或许行事不拘正道，但应承之事，绝不会反悔。希望我们此次，能真正精诚合作，各取所需。”
她的语气带着罕见的坦诚，让赵白微微一愣。
他看着她清澈了许多的眼眸，沉默片刻，点零头：“只要师姐遵守誓言，赵白亦非背信之人。”
完，他拱手一礼，不再停留，转身推开雅间的门，大步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柳如烟脸上的认真缓缓褪去，重新挂上了那抹慵懒而神秘的笑容，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丝复杂难明的东西。
“精诚合作……各取所需……赵白，希望你不会让姐姐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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