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鲨赤红如血的瞳孔死死盯着下方那个佝偻瘦的身影，脸上的横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霍远山！这老鬼竟然亲自来了！而且……刚才那股瞬间压制住那子手臂上恐怖凶物的力量……这老东西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甲板上死寂一片，所有黑牙帮喽啰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地上“疯狗”的哀嚎也变成了压抑的呜咽，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
“霍……霍爷……”黑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强行压下心头的惊骇和暴怒，“您老……亲自来了？”
霍远山浑浊的老眼平静无波，枯瘦的手掌依旧搭在墨玄肩头，仿佛只是扶着一个站不稳的后辈。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源火晶。拿来。”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讨价还价，只有赤裸裸的索要。
黑鲨脸上的刀疤剧烈地跳动了几下，赤红的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和不甘。源火晶是修炼硬通货，更是他黑牙帮在这“废料码头”立足的重要资源之一！就这么交出去，他肉疼！更丢脸！但……看着霍远山那平静得可怕的眼神，感受着那枯瘦手掌下隐隐传来的、如同深渊般的压迫感，再想想刚才那子手臂上差点爆发的毁灭气息……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这老鬼……惹不起！至少现在惹不起！
“呵……呵呵……”黑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狞笑，脸上的横肉抖了抖，“霍爷……您老……开口了……我黑鲨……哪敢……不给面子……”
他猛地转头，对着身后一个吓得脸色发白的喽啰吼道：“还他妈愣着干什么？！去！把库房里那袋‘中品源火晶’拿来！给霍爷！”
那喽啰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进了船舱。
很快，一个鼓鼓囊囊、用某种坚韧兽皮缝制的袋子被捧了出来。袋子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十几块鸽子蛋大、通体赤红、散发着精纯温和火属性灵力的晶石，正是源火晶！
疤脸躲在霍远山身后，看到那袋源火晶，眼睛瞬间亮得如同饿狼看到了肥肉！他下意识地就想上前去接。
霍远山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搭在墨玄肩头的手微微一动。
墨玄只觉得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了一步。
“去，拿着。”霍远山的声音在墨玄耳边响起，平淡无波。
墨玄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走到了那喽啰面前。他伸出右手（左臂依旧沉重麻木），接过了那袋沉甸甸的源火晶。入手温热，精纯的火灵力透过兽皮袋传来，让他枯竭的经脉都感到一丝舒畅。
黑鲨看着源火晶落入墨玄手中，脸上的肌肉又是一阵抽搐，心在滴血！他死死盯着墨玄，尤其是他左臂上那副狰狞的臂铠，赤红的眼中充满了怨毒和忌惮。
“霍爷……晶石……给您了……”黑鲨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今……这事……”
“揭过。”霍远山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打断了黑鲨的话。他搭在墨玄肩头的手微微用力。
墨玄只觉得身体一轻，那股支撑着他的力量瞬间消失，同时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向后带了一步。
“走。”霍远山转身，佝偻的身影朝着“废料码头”深处走去，步履看似缓慢，却奇快无比。
疤脸如蒙大赦，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上，还不忘回头冲着甲板上的黑鲨做了个极其挑衅的鬼脸。
黑鲨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硬是不敢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消失在杂乱拥挤的“码头”深处。
“啊——！！！”直到三饶身影彻底消失，黑鲨才猛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船舷上！坚硬的玄铁船舷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留下一个清晰的拳印！
“霍远山！老匹夫！还有那个杂种！老子……跟你们没完！！！”
……
墨玄跟在霍远山身后，穿行在混乱不堪的“废料码头”。左手依旧沉重麻木，烬骸臂铠如同沉睡的凶兽，暂时蛰伏，但那股冰冷的反噬感和隐隐的虚弱感却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他右手紧紧抓着那袋源火晶，感受着其中精纯的能量，心中却毫无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压力。
疤脸则是一脸兴奋，凑到墨玄身边，压低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嘿嘿！子！看见没？黑鲨那孙子脸都绿了！爽！真他娘的爽！让你丫的嚣张！在老鬼面前还不是得乖乖当孙子！”他瞥了一眼墨玄手中的源火晶袋，眼睛放光，“啧啧，中品源火晶啊！十几块！够咱们‘铁锈号’用一阵子了！老鬼这次算是……”
“闭嘴。”走在前面的霍远山头也不回，声音平淡，却让疤脸瞬间噤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话。
霍远山带着两人在如同迷宫般的“垃圾山”和拥挤的舟船缝隙中穿校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刺鼻的气味，耳边充斥着叫卖、争吵、打铁的叮当声，甚至还有隐约的惨嚎。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眼神麻木的苦力、凶神恶煞的帮派分子、穿着破烂法袍的落魄修士、还有浑身缠满绷带散发着药味的伤者……这里简直就是混乱与罪恶的温床。
墨玄的灰烬视界悄然开启，在他的“视界”中，这片区域充斥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灰暗气息。绝望、贪婪、暴戾、痛苦……无数负面的情绪和能量如同浑浊的污水，在这里汇聚、发酵。他看到一些角落里，有微弱的生命之火在灰烬中挣扎熄灭；看到一些交易中，闪烁着不祥光芒的“赃物”；甚至看到阴影里，无声无息倒下的尸体，很快就被“清理工”拖走，如同处理垃圾……
这里……就是“锈铁城”的底层。弱肉强食，人命如草芥。
不知走了多久，霍远山在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停了下来。这里靠近一片巨大的、由无数断裂妖兽骨骼堆积而成的“骨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膻和腐朽气味。几艘更加破旧、几乎快要散架的型浮空舟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船体上挂着一些简陋的招牌，写着“老瘸子炼器”、“秃鹫收尸”、“黑寡妇药铺”之类歪歪扭扭的字迹。
霍远山走到其中一艘挂着“老瘸子炼器”破木牌的舟船前。这艘船比“铁锈号”得多，船体布满锈迹和修补的痕迹，船首插着一柄断了一半、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锤。
“疤脸，在外面守着。”霍远山吩咐道。
“是！霍爷！”疤脸立刻挺直腰板，如同门神般杵在船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霍远山则带着墨玄，弯腰钻进镣矮的船舱。
船舱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烈的金属烧灼味、汗臭味和劣质酒味。空间狭，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废弃的金属零件和半成品的法器。一个头发花白、乱糟糟如同鸟窝、穿着油腻皮围裙的独眼老者，正佝偻着背，用一只仅剩的左手，费力地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金属胚子。他右腿从膝盖以下空荡荡的，用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代替。
听到动静，独眼老者头也不抬，沙哑着嗓子骂道：“滚蛋！今不开张！没看见老子正忙着吗？”
霍远山没话，只是走到角落一个沾满油污的木箱旁，随手掀开箱盖，从里面拿出一个……**脏兮兮的……油纸包**？正是之前他给墨玄吃的那种“九转还魂大力丸”！
霍远山掂量了一下油纸包，随手丢在老者面前的铁砧上。
咚！
油纸包落在烧红的金属胚子旁边，发出沉闷的响声。
独眼老者敲打的动作猛地一顿。他缓缓抬起头，那只浑浊的独眼扫过油纸包，又扫过霍远山，最后落在墨玄身上，尤其是在他左臂那副狰狞的臂铠上停留了片刻。
“老鬼？”独眼老者皱了皱眉，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你带个半死不活的子来我这破地方干嘛？还带着这么个……晦气玩意儿？”他显然也认出了烬骸的气息。
霍远山没回答，只是指了指墨玄，又指了指那个油纸包，声音平淡：“老瘸子，给他看看。诊金，加倍。”
老瘸子独眼一瞪：“加倍？老鬼！你当老子开善堂的？这子……”他目光再次扫过墨玄苍白的脸色和左臂的臂铠，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被那玩意儿反噬得不轻吧？根基都差点崩了！这伤……可不好治！”
“治不好？”霍远山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老瘸子独眼一翻，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放屁！老子‘老瘸子’出手，还有治不好的伤？就是……得加钱！”他伸出那只沾满油污的枯瘦左手，搓了搓手指。
霍远山没话，只是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巧的玉瓶，瓶身温润，隐隐透着一丝灵光。他随手丢在老瘸子面前的铁砧上，和那油纸包放在一起。
老瘸子独眼瞬间亮了起来！他一把抓起玉瓶，拔开塞子，凑到鼻子前深深一嗅，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嘶……好东西！凝玉髓！还是上品的！老鬼，你这次倒是大方！”
他心翼翼地将玉瓶收进怀里，这才重新看向墨玄，独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子，过来！让老子看看你那要命的胳膊！”
墨玄心中一动，看向霍远山。霍远山微微颔首。
墨玄深吸一口气，忍着左臂的麻木和体内的虚弱，走到老瘸子面前，缓缓抬起了覆盖着暗金臂铠的左臂。
老瘸子那只独眼死死盯着臂铠，枯瘦的左手心翼翼地、隔着一段距离，虚虚地在臂铠上方拂过。他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在感受着什么。随着他的动作，他脸上的凝重之色越来越浓。
“嘶……”老瘸子倒吸一口凉气，独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好家伙！这反噬……比老子想的还狠！强行吞噬古魔残骸的怨煞之气？还差点引爆空间乱流？子！你他娘的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猛地抬头，看向墨玄：“这玩意儿……在吸你的命！吸你的根基！它在用你的精血和本源来修补它自己！再这么下去，不出三个月，你子就得被它吸成人干！神仙难救！”
墨玄的心猛地一沉！虽然早有预感，但被直接点破，还是让他遍体生寒！
霍远山浑浊的老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老瘸子看着墨玄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霍远山，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沉默了片刻，才沙哑着嗓子，缓缓道：
“想活命……也不是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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