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通文馆内，廊下的铜铃被风卷得发出轻响，不大的声音在馆内回响。
李嗣源站在那方曾经饲养巨蛇的大坑前，坑沿的青石板布满青苔，依稀能看见干涸的深色痕迹——那是巨蛇进食时溅落的血渍。
身旁几十名白衣刺客如石雕般静立。
一阵微风拂过，李嗣源五指微微发力，掌心陡然涌出纯净的白色内力，像一束无形的网沉入坑底。
不过片刻，坑中传来沉闷的搅动声，一条碗口粗的巨蛇被硬生生吸出，蛇身在空中徒劳地挣扎着，最终被他用手死死掐住七寸。
蛇眼圆睁着吐信，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那股内力锁死全身。李嗣源低头看着手中的蛇，指节因用力泛白。
三日前他给五大太保各送了一封信，邀今日来馆中赴宴。可如今日头已过正午，馆里除了他带来的人，再无半分动静。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道厉光，五指不自觉收紧，巨蛇发出阵阵嘶叫，蛇鳞下渗出血，很快便没了气息。
这些人，是料定他从鬼门关爬回来，兵权尽失，成了强弩之末，动不了他们了？
“大人。”不多时，一个手下躬身走近，恭敬道，“仁字门门主李存仁求见，已在门外候着。”
听到这话，李嗣源指尖的力道松了些，眼中厉色淡去，神色稍缓。
他随手一甩，巨蛇像条破布般被扔回坑中，沉闷的落地声后，再无动静。
“让他进来。”他沉声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李存仁进来时，脚步放得极轻。他穿着一身青白锦袍，腰间的玉带系得一丝不苟，走到李嗣源身后三步远，“噗通”一声单膝跪下，额头微低：“大哥。”
李嗣源转过身，脸上已挂起往日的善笑，伸手便要去扶他：“四弟来了，快起来。”
他的指尖刚触到李存仁的胳膊一扶，却发现对方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李存仁暗中用了内力，将自己定在了原处。
李嗣源的手顿了顿，随即如常抬起，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关切：“四弟这是干什么？都是自家兄弟，哪用得着行此大礼？快起来。”
李存仁却没敢动。他太清楚这位“大哥”的手段了。
他将额头压得更低，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惶恐：“大哥，弟之前以为您遭遇不测，通文馆群龙无首，这才斗胆接管了馆中事务。”
“可如今大哥回来了，弟德薄能鲜，实在难当此大任。”
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令牌上刻着“通文”二字，边缘还留着他之前摩挲出的温润光泽。
他双手捧着令牌，高高举过头顶，“这令牌，理当物归原主。”
李嗣源看着那块令牌，眼中笑意更甚。他伸手拿起令牌，随即用了几分内力，看似随意地一扶——这次李存仁没再硬抗，顺着那股力道站起身来。
“四弟愿意来见大哥，我这做大哥的，怎么会怪罪你呢？”李嗣源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往事种种就不要再提了。”
李存仁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心里却明镜似的——李嗣源这话，分明是“摆明不止请了自己一个”。
只是现在，明显只有自己一人来了。
看来那些个“兄弟”是想和大哥做对了，他低着头，掩去眼底的复杂：“谢大哥体谅。”
此时的太原城，李存智府上的书房里，李存信正背着手来回踱步，靴底碾过青砖地，发出烦躁的声响。
“七哥，怎么办？李嗣源真的回来了！三日前手下来报看见他进了通文馆，现在连李存仁都赶过去了！”
他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惊恐，“那老狐狸要是秋后算账，咱们之前做的那些事……”
李存智坐在案后，指尖捏着一枚棋子，表面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实际上，他心里也有些慌乱——可那股对权力的欲望最终压过了那点慌乱。
“慌什么？”他将棋子重重拍在棋盘上，冷声道，“如今他李嗣源不过是一只脱了牙的老虎——咬不伤人。”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外面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映出眼底的野心，“
“他‘消失’的这半年，军中的兵权大半落在我手里，三晋的粮草调度也归了咱们。他拿什么和我争？”
“可七哥，这不一样。”李存信追到窗边，声音压得更低，“你我都清楚，他李嗣源执掌通文馆这么多年，手里的亲信早就渗进三晋军中了。”
“便是羽翼被剪，难保还有余孽藏在暗处。”他顿了顿，又道，“而且李存仁都去了，保不齐过会儿李存礼他们也会动心。”
李存智的脸色沉了沉，指尖在窗沿上不时敲打着。
他当然知道这些，可让他把吃到嘴里的权力吐出来，去给李嗣源当回那个俯首帖耳的七太保？
他不甘心！明明就差一点，整个三晋就都是他的了！
李嗣源为什么不死？！
那股强烈的欲望像只手，攥紧了他的心脏。他猛地转身，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冷声道：“那就先下手为强。”
“七哥，你什么？”李存信一愣。
“徐墨派来的人还在城内吧？”李存智走到案前，拿起一封火漆封口的信。
他之前，愿意帮咱们‘稳固’三晋。”他将信纸揉成一团，“你去告诉徐墨的人，他先前的要求，我答应了。”
“七哥！”李存信惊得后退半步，“与大梁合作，那是与虎谋皮啊！”
“别看大梁现在边境狼烟四起，契丹和蜀人都盯着他们，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徐墨那人又心思深沉，咱们和他合作……”
“不过是付点代价。”李存智抬手打断他，语气狠戾，“能换李嗣源的命，掌控三晋，值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等借他的手除掉李嗣源，再把所有脏水泼到他身上——到时候自己掌权，谁敢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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