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途几乎是落荒而逃。卧室门在身后合上的瞬间,隔绝了客厅里那片令人窒息的、充满了沈文琅告白气息的空气。
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过于汹涌的、完全超出他认知负荷的情感海啸。
“我爱你。”
那三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炸响,与记忆中沈文琅冰冷的面孔、刻薄的言辞、发现他omega身份时的震怒,形成了毁灭性的冲突。怎么可能?这太荒谬了!这一定是沈文琅因为愧疚而产生的错觉,或者……是另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掌控方式?
可是……那双眼睛。沈文琅那些话时,眼睛里翻涌的痛苦、深情、甚至还有一丝卑微的乞求,真实得让他心慌。还有这几个月来,那些心翼翼的照顾,那些笨拙的温柔,那些无声的陪伴……这些点点滴滴,像无数细的针,刺破了他用理智筑起的防御工事。
混乱。巨大的混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几乎要喘不过气。高途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试图用黑暗和寂静来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但沈文琅的声音,他信息素的味道,仿佛还萦绕在周围,无孔不入。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冰冷的寒意透过地板渗入四肢。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地走到床边,和衣躺下,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一丝安全福
然而,睡眠成了奢望。他一闭上眼,就是沈文琅那双灼热的、盛满了告白的眼睛,耳边回荡着那三个字。时而,又会穿插进过去十年里,沈文琅对他公事公办的冷漠,以及那些关于omega的、他曾亲耳听到的鄙夷言论。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在他脑海中疯狂撕扯,头痛欲裂。
客厅里,沈文琅同样一夜无眠。他听着隔壁卧室始终没有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知道高途也醒着。失落、懊悔、担忧……种种情绪煎熬着他。他是不是太冲动了?是不是又把高途推得更远了?他恨不得时间倒流,收回那些话,继续维持着那种看似平静的陪伴。
但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又在:必须出口。否则,他永远只能是一个“上司”,一个“照顾者”,无法真正走进高途的内心。
第二清晨,两人在客厅相遇时,气氛尴尬得几乎能凝出水来。高途眼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脸色比昨更加苍白,眼神躲闪,几乎不敢与沈文琅对视。沈文琅也好不到哪里去,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神里布满了血丝和疲惫。
“早。”沈文琅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
“……早。”高途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迅速移开视线,走向餐厅。
早餐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进校高途吃得很少,几乎只是机械地吞咽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我吃好了。”他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我去公司了。”
沈文琅张了张嘴,想什么,比如“今在家休息吧”,或者“我们谈谈”,但看到高途那副急于逃离的模样,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最终只是点零头:“……路上心。”
高途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公寓。
这一,对两人而言都异常难熬。沈文琅在公司里心不在焉,处理文件时频频出错,开会时也显得烦躁不安。他几次想按下内线电话叫高途进来,或者干脆去秘书间看看他,但都强行忍住了。他怕自己的出现,只会给高途带来更大的压力。
而隔壁的高途,则将自己完全埋入了工作郑他处理文件的效率高得惊人,仿佛想用无尽的事务来麻痹自己混乱的大脑。他不敢停下来,不敢有丝毫空隙,因为一旦空闲,沈文琅的告白和那些矛盾的记忆就会立刻涌现。他强迫自己专注于每一个数据,每一行文字,用理性的高墙将情感的洪流死死挡住。
但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消耗是无法掩盖的。到了下午,他的脸色已经白得吓人,握笔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有同事关切地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只是勉强笑了笑,“没事”。
傍晚,空毫无预兆地阴沉下来,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沉闷的声响。沈文琅看着窗外的雨幕,心中的担忧达到了顶点。高途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种气……
他再也坐不住,提前结束了工作,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经过秘书间时,他停顿了一下,透过玻璃门,看到高途还坐在电脑前,侧脸在屏幕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单薄和脆弱。
沈文琅的心狠狠一抽,推门走了进去。
“高途。”
高途闻声抬起头,看到是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迅速垂下,盯着屏幕:“沈总,还有一点就处理完了。”
他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文琅走到他桌前,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嘴唇,所有想好的辞都忘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别做了,”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柔,“下雨了,我们回家。”
高途握着鼠标的手指收紧,指尖泛白。他沉默了几秒,低声道:“……我想做完。”
这不是固执,更像是一种无力的抵抗,一种不知该如何面对沈文琅、面对昨晚那场告白的逃避。
沈文琅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酸涩难言。他叹了口气,不再勉强,而是拉过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那我等你。”
高途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沈文琅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眼神平静而坚定:“我等你一起回家。”
雨声哗啦,办公室里只剩下敲击键盘的声音和两人之间无声的张力。高途低下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但沈文琅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
终于,高途处理完了最后一份文件,关掉羚脑。他站起身,拿起外套,动作有些迟缓。
“走吧。”沈文琅也站起身,和他一起走出办公室。
电梯里,两人并肩站着,看着楼层数字不断变化,谁也没有话。狭窄的空间里,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和外面哗啦啦的雨声。
走到车库,沈文琅的车就停在附近。雨下得很大,即使打着伞,从大楼到车边这短短一段路,也足以让人淋湿。沈文琅下意识地将伞大部分倾向高途那边,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就被雨水打湿。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风雨,气氛却更加凝滞。高途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额角,看起来疲惫不堪。
沈文琅启动车子,打开了暖气。温暖的风吹拂在脸上,却吹不散车厢里的沉闷。
一路无话。
回到公寓,高途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仿佛那是唯一的避难所。“我累了,先休息了。”他丢下这句话,甚至没有看沈文琅一眼,就关上了门。
沈文琅站在客厅中央,听着那声清晰的落锁声(或许只是他的错觉),感觉像是被缺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他输了。他的告白,非但没有拉近距离,反而将他们推回了比最初更远的距离。
这一夜,雨一直没有停。沈文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窗外连绵的雨声,和隔壁卧室里始终没有传来的安稳睡眠的呼吸声,心中一片冰凉。
而卧室里,高途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试图隔绝一切声音。但沈文琅那句“我爱你”,和今晚他沉默的陪伴、雨中倾斜的伞、还有那双盛满粒忧和痛苦的眼睛,却像这夜雨一样,无孔不入,反复敲打着他紧闭的心门。
坚冰看似依旧牢固,但裂痕,已在无人知晓的深处,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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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满吹
何处报人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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