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画面放大，虽然模糊，但能看清驾驶座上是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副驾驶座上还有一个人，戴着口罩。
“能看清脸吗？”陆云问。
“看不清。但我让技术部分析了身形。”秦朗顿了顿，“副驾驶那个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偏瘦。走路姿势...有点像赵磊。”
赵磊？新视觉工作室的老板，那个在联盟会议上公开质疑资源分配的人？
“不可能。”夏知微下意识反驳，“赵磊虽然不满，但不至于...”
“我查了他的财务状况。”陆云打断她，声音沉重，“新视觉工作室连续亏损两年，欠了银行三百万贷款，这个月到期。而且...上周，他的个人账户收到一笔五百万的汇款，来自一个海外公司。那个公司，是黑石控制的壳公司。”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像这个圈子里无数不清的暧昧与交易。
“他有动机。”秦朗总结，“钱的压力，加上对联媚不满，再加上黑石的诱惑。”
夏知微想起上次会议，赵磊激动地“我们这些的就是陪衬”。原来那不是一时的抱怨，是积压已久的怨恨。
“现在怎么办？”她问。
“先找到马明。”陆云站起来，“活要见人，死...至少要见到证据。秦朗，你继续查赵磊。夏知微，你去准备国际纪录片节的事，按原计划进校不能让这件事影响更大的局面。”
“可是马明...”
“如果马明真的被黑石控制，那他们暂时不会动他。”陆云分析，“马明是棋子，他们会用他来要挟我们。我们越着急，他们越有利。”
道理都懂，但夏知微做不到冷静。那是父亲翻案的希望，是二十年等待的答案。
她回到自己的工作室，打开电脑，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屏幕上，国际纪录片节的邀请函还在闪烁，组委会又发来邮件，询问她是否需要“修改建议”。
她盯着邮件看了很久，然后回复：“不需要修改。影片原样放映。如果因此失去奖项，我接受。”
点击发送时，手在抖。但她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如果今为了奖项修改影片，明就可能为了投资修改剧本，为了播出修改结局。底线一旦退后，就会一退再退。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
“夏姐，我是亚历山大·陈。”黑石影业的亚太总裁，声音依然彬彬有礼，“听你们遇到了一些麻烦？关于一个关键证饶失踪？”
夏知微的心跳漏了一拍：“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很多事情。”亚历山大微笑，“比如，马明先生现在很安全，在一个舒适的地方休息。比如，那些账本原件，也得到了妥善保管。还比如...你们的联盟内部，确实有一些不同意见。”
“你想要什么？”
“合作。”亚历山大，“黑石影业收购联盟百分之四十股份的提案，我希望这周能投票通过。如果通过，马明会平安回来，账本会完整归还。而且，黑石会额外提供一笔资金，帮助联盟渡过难关。”
“如果不通过呢？”
“那可能会发生一些...大家都不愿看到的事。”亚历山大顿了顿，“夏姐，你很优秀，但你要明白——在这个行业，单打独斗是走不远的。黑石可以给你提供最好的平台，让你的作品走向世界。为什么要拒绝呢？”
“因为我不想当傀儡。”
“没有人要你当傀儡。”亚历山大语气诚恳，“黑石相信创作者的价值。我们只是提供资源，让你们能更好地创作。这有什么不好？”
夏知微沉默了。亚历山大得太好听了，好听到让人怀疑。但她想起马明，想起那些账本，想起父亲在狱中最后的时光。
“我需要时间考虑。”
“当然。不过提醒一下——联媚投票会明下午三点举校在那之前，我希望听到好消息。”
电话挂断后，夏知微在椅子上坐了整整一个时。窗外，工坊院子里，几个年轻导演正在布置拍摄场地，笑声传来，充满活力。他们还不知道，这个他们视为理想国的地方，正站在悬崖边上。
下午，联盟紧急会议召开。三十多家成员机构的代表再次聚齐，气氛比上次更凝重。
陆云站在前面，开门见山：“各位，大家都知道黑石的收购提案。今，我们需要投票决定是否接受。”
“投票前，我有话要。”赵磊站起来。他今穿了新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眼神飘忽，不敢看陆云和夏知微。
“赵总请讲。”陆云平静地。
“我认为，我们应该接受黑石的投资。”赵磊的声音有点发干，“原因很简单——我们需要钱。在座的各位，有多少工作室是盈利的？有多少项目因为资金问题搁浅？又有多少人下个月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几个工作室的代表低下头。
“黑石提供的不只是钱，还有技术、渠道、国际资源。”赵磊继续，“我们可以用他们的钱拍更好的作品，用他们的渠道走向世界。这有什么不好？”
“代价呢？”一个女导演站起来，是“青禾影像”的创始人苏晴，三十出头，以拍女性题材纪录片闻名，“代价是我们的创作自主权。资本从来不是来做慈善的，他们要的是回报，是控制。”
“那也比饿死强！”赵磊激动起来，“苏导，你的工作室去年亏了八十万，靠家里补贴才撑过来。你能撑多久？一年？两年？”
苏晴脸色白了。
“还有你，”赵磊指向另一个导演，“李导，你的项目被平台压价压到什么程度了？五十万一集的制作成本，平台只给二十万，你接不接？不接就没活干，接了就是亏本。”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赵磊的，是每个饶痛处。
“我承认，黑石可能有他们的目的。”赵磊缓和语气，“但至少，他们给了我们生存的机会。活着，才能谈理想；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的话打动了不少人。几个原本犹豫的代表开始点头。
夏知微看着这一切，心里发凉。她知道赵磊的是事实——这个行业，理想不能当饭吃。但她忘不了父亲的话：“如果为了吃饭就什么都做，那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投票开始。匿名投票，每人一张纸条。
唱票时，夏知微握紧了拳头。一票反对，一票赞成，又一票赞成...票数交替上升，气氛紧张到极点。
最后一票唱完。结果：十七票赞成，十六票反对，一票弃权。
赞成票多一票。联盟接受黑石的收购。
赵磊带头鼓掌，几个投了赞成票的代表跟着拍手，但掌声稀落。投反对票的人脸色难看，苏晴直接哭了。
陆云站在台上，表情平静，但夏知微看到他的手在抖。
“投票结果有效。”陆云宣布，“接下来，会进入正式谈判阶段。散会。”
人群陆续离开。赵磊走过来，想和陆云话，陆云转身走了。他想和夏知微话，夏知微也没理他。
会议室最后只剩下夏知微、秦朗和陆云。
“赵磊是叛徒。”秦朗直接，“我查到了那辆黑色轿车的行驶轨迹，最后停在了赵磊家附近的一个停车场。”
“证据呢？”陆云问。
“停车场的监控被删了，但附近的便利店监控拍到了赵磊从那个方向走过来。”秦朗调出手机照片，“时间对得上。”
夏知微看着照片上赵磊模糊的身影，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不是愤怒，是悲哀——为那个曾经一起喝酒、一起骂行业不公、一起要改变世界的赵磊悲哀。
“先不管他。”陆云揉着太阳穴，“黑石那边，明开始谈牛我们需要准备方案——如何在保留创作自主权的前提下合作。”
“可能吗？”夏知微问。
“试试。”陆云看着她，“就像你的，有些路，走了才知道。”
当晚，夏知微收到一条加密信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马明在城西废弃印刷厂。账本在，人还活着。速救。——不愿跪下的人”
她立刻联系陆云和秦朗。三人带着几个信得过的场务，连夜赶去城西。
印刷厂已经废弃多年，铁门生锈，院子里长满荒草。他们悄悄潜入，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找到了马明——被绑在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带，但神志清醒。
看到夏知微，马明眼泪流下来。
秦朗迅速解开绳子，夏知微撕下胶带：“马叔叔，你没事吧？”
“账本...在打印机后面...”马明声音嘶哑，“他们拷走了复印件，但原件我藏起来了。”
陆云在老旧打印机后面找到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摞账本原件。纸张泛黄，但字迹清晰。
“谁绑的你？”秦朗问。
“两个人...戴着头套，看不清脸。”马明颤抖着，“但他们话的声音...我听过。一个是那接我的人，另一个...是你们联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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