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是半夜里渗进来的。
先是灶膛里最后一点余烬彻底冷却，然后破旧门窗挡不住的冷风，像无形的刀子，刮过皮肤。苏宁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蜷缩成一团，把身上那床打满补丁、硬得像铁板的旧棉被裹了又裹，依旧冻得牙齿打颤。脚趾头早已失去知觉，鼻尖冰凉。
她听到对面草铺上，陆信翻身的动静也比平时频繁了些，带着压抑的窸窣声。这破屋，夏闷热，冬简直就是个冰窖。
刚蒙蒙亮，苏宁就挣扎着爬了起来，呵出的气凝成白雾。她搓着冻僵的手，想去生火，却发现水缸里结了一层薄冰。柴火也不多了，只剩下些细碎的枝桠。
正发愁，陆信也起来了。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眼底带着血丝，显然也没睡好。他看了一眼水缸和所剩无几的柴火，没什么，拎起墙角那把破斧头就出了门。
外面北风呼啸，卷着枯叶和尘土。苏宁知道，他是去后山砍柴了。这气，砍柴是件苦差事。
她赶紧用最后一点温水融了冰，生起灶火。火苗蹿起，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她把昨晚剩下的、已经冻硬的野菜粥重新加热，又往里面加了一把红薯干，希望能熬得稠一点，顶饿也暖身。
等了快一个时辰，粥都快熬干了，还不见陆信回来。苏宁心里有些不安，不时走到门口张望。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村尾僻静，只有风声呜咽。
又过了半晌，才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踉踉跄跄地从村口方向走来，不是后山。是陆信，但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深一脚浅一脚，肩膀上扛着的柴火也比往常少了许多。
苏宁心里一紧，赶紧迎了上去。
走近了才看清，陆信脸色比出门时更差，嘴唇发紫，额头上却布满了冷汗。他左边的裤腿从膝盖往下，被什么东西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暗红色的血迹浸透了布料，凝固成深褐色，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你怎么了？”苏宁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伸手想去扶他。
陆信避开她的手，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压抑的痛楚：“没事，滑了一跤，让树枝划了下。”
他把那捆不多的柴火扔在屋檐下，扶着门框，想自己进屋，脚步却虚浮了一下。
苏宁再也顾不得什么，上前一把撑住他的胳膊。触手一片冰凉，还带着湿漉漉的冷汗。她这才发现，他整个左腿似乎都在微微发抖。
“快进屋！”苏宁用力搀着他，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他弄进了屋，扶到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边坐下——他的草铺太矮，不方便。
陆信没有逞强，靠坐在床头，闭着眼睛，眉头紧紧拧成一个疙瘩，呼吸粗重。
苏宁赶紧端来热水，想帮他清理伤口。当她心翼翼地卷起他那被血污和泥泞糊住的裤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伤口在腿肚上，又长又深，皮肉外翻，边缘红肿，还在慢慢渗着血水。看起来不像是简单的树枝划伤，倒像是被什么尖锐的石头或者利器狠狠剐了一下。
这年代，没有消毒水，没有抗生素，一个处理不好，感染发炎，后果不堪设想。
苏宁的心沉了下去。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基础生存指南》里关于外伤处理的知识。先用干净的温水（她赶紧又烧了一壶）反复冲洗伤口，洗掉泥沙。然后，她想到了系统。
【万界商城系统！】
光屏瞬间弹出。她飞快地搜索“外伤”、“消毒”、“止血”。
列表出现：碘伏（100ml）： 15积分，医用纱布（一卷）： 10积分，云南白药（瓶）： 25积分，抗生素（基础）： 50积分……
积分！她现在全部家当只有之前攒下的87积分！这些东西，每一样都价格不菲！
看着陆信因痛苦而苍白的脸和那狰狞的伤口，苏宁没有犹豫。
【购买碘伏！购买医用纱布！】
【消耗积分25点，剩余积分62点。】
一瓶碘伏和一卷洁白的纱布出现在系统仓库。她立刻取出，假装是从自己随身的包袱里拿出来的。
“你……你这是什么东西？”陆信睁开眼，看到苏宁手里从未见过的棕色瓶和雪白的纱布，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这年头，碘伏和这种成卷的医用纱布可不是农村能见到的。
“是……是我以前攒的，城里带来的。”苏宁早就想好了辞，语气尽量自然，“听能消毒止血。”
她不敢看陆信探究的眼神，低下头，用干净的布条蘸着碘伏，心地擦拭伤口。碘伏接触伤口的刺痛让陆信肌肉猛地绷紧，闷哼了一声，但他咬着牙，没动弹，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苏宁专注的侧脸。
消毒的过程很煎熬，对两人都是。苏宁尽量动作轻柔，额头上也沁出了汗珠。好不容易清理干净，撒上一点点之前买的、最便夷止血粉（花了2积分），然后用纱布仔细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苏宁才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她把那碗一直温着的稠粥端过来：“先吃点东西吧。”
陆信没拒绝，接过碗，默默地吃起来。他吃得很慢，显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把一整碗粥都吃了下去。
吃完，他把碗递给苏宁，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脸色依旧难看。
苏宁收拾了碗筷，又把屋里唯一的破被子给他盖在腿上。看着窗外呼啸的寒风和屋里冷清的灶台，愁绪涌上心头。
柴火不够，陆信受伤不能再去砍。越来越冷，这破屋如何过冬？他的伤需要营养，光靠野菜粥和红薯干怎么行？还有那虎视眈眈的苏家，若是知道陆信受伤……
一堆难题，像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
她走到破木柜前，打开，看着里面用手帕包着的那点家当：粮票、布票、寥寥无几的现金。还有系统里仅剩的62积分。
这点东西，在这个寒冷的冬，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床上，陆信似乎睡着了，呼吸依旧沉重。平日里那股懒散又带着压迫感的气势消失不见，此刻的他，看起来竟有几分脆弱。
苏宁走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有点烫，果然发烧了。
她拧了块冷毛巾，敷在他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陆信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有醒来。
苏宁坐在床边的板凳上，守着昏睡的陆信，看着窗外灰蒙蒙的空。
寒风拍打着破旧的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
这个冬，注定比想象中更难熬。
但她不能倒下。这个“家”，现在需要她来撑着了。
她握了握拳，眼底闪过一丝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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