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屋后那洼浅水,被苏宁一瓢一瓢舀起,心地浇灌在刚开垦出的那点希望上。有了黑市换来的粮票和零钱,底气似乎足了些,但苏宁知道,这不过是杯水车薪。三斤全国粮票金贵,轻易不敢动,那五毛钱更是揣在怀里都觉得烫手,盘算着得用在刀刃上。
陆信依旧早出晚归,行踪成谜。只是偶尔回来,身上会沾着草屑,或者带着一股淡淡的、泥土和草木混合的气息。他对家里的变化,对柜子里多出来的那点家当,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漠然的沉默。但苏宁发现,她放在灶台边、用破碗养着的几棵野葱,他浇水的时候,会比以往多停留片刻。
这傍晚,陆信回来得比平时都晚,色已经擦黑。他没空着手,肩上居然扛着一捆粗细不一的木柴,手里还拎着个旧麻袋,鼓鼓囊囊的。
他把木柴扔在屋檐下,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提着麻袋走进屋。
苏宁正在就着一点微弱的油灯光(她用一根针和一点破布条做了个简易的灯芯,油是系统里用1积分兑换的最便夷植物油),缝补陆信一件破得不成样子的褂子。见他进来,手里还提着东西,不由得停下了针线。
陆信把麻袋往地上一放,发出些零碎的碰撞声。他没看苏宁,自顾自地走到水缸边舀水喝,喉结滚动,咕咚咕吣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喝完水,他用袖子抹了把嘴,才用下巴点零地上的麻袋:“看看,能不能用。”
苏宁放下针线,好奇地走过去,解开麻袋口。里面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几块边缘磨得光滑的旧木板,一捆粗细不一的铁丝,几个生锈但看起来还算完整的铁钉,甚至还有半张磨砂玻璃和一把缺了齿的旧木锯。
都是些别人眼里没用的破烂,但对家徒四壁的他们来,每一样都可能派上用场。
“你从哪儿弄来的?”苏宁忍不住问。这些东西,不像是在路上随便能捡到的。
陆信已经走到他的干草铺边,脱下外套,闻言头也没回:“废品站捡的,跟人换了包烟。”
他得轻描淡写,但苏宁知道,这年头,废品站的东西也不是白捡的,哪怕是用一包最便夷经济烟换,也是付出了代价。他这是……在添置家当?
一股不清道不明的暖流,悄悄淌过苏宁的心口。她低下头,仔细翻看麻袋里的东西。木板可以钉个凳子,或者修补一下那张快散架的破床。铁丝和钉子更是宝贵。那块磨砂玻璃……也许可以换掉窗户上最大的那个破洞?
“能用,都能用。”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谢谢。”
陆信没应声,已经躺倒在草铺上,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只是随手丢了一捆柴火进来。
接下来的几,苏宁的生活又多了一项内容:折腾这些破烂。她没有工具,只有那把缺了齿的旧锯和从柴火堆里翻出来的一块还算趁手的石头当锤子。叮叮当当,吱吱嘎嘎,声音刺耳,她却干得投入。
陆信有时会在一旁看着,也不指点,就那么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眼神落在她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红的脸颊和鼻尖沁出的细汗上。当她笨拙地差点砸到手,或者锯条卡住时,他会几不可察地皱一下眉,但依旧不出声。
终于,在失败了好几次之后,一个歪歪扭扭、但好歹能坐稳的板凳诞生了。苏宁把它放在灶台前,坐下来烧火时,终于不用再蹲得腿麻。
她又尝试着用那块最的木板和铁丝,勉强做了个简陋的搁架,放在灶台边,可以放碗筷盐罐,不用再堆在地上。
每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物件,看着这个破败的“家”一点点增添上属于她的痕迹,苏宁心里那点飘摇不定的归属感,便仿佛扎下了一寸微弱的根须。
这,她正费劲地想用那块磨砂玻璃替换窗纸,奈何窗户棂子腐朽,怎么都固定不稳。陆信晃悠过来,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我来。”
他拿过玻璃和几段短铁丝,手指灵巧地穿梭扭动,三下五除二,就将玻璃牢牢地卡在了窗棂上,虽然依旧简陋,但比糊纸结实多了。阳光透过磨砂玻璃,变成柔和的光斑投在地上,屋里顿时亮堂了不少。
苏宁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有些发愣。这绝不是一个纯粹的懒汉能有的手艺。
陆信固定好玻璃,拍了拍手上的灰,对上苏宁探究的目光,神色如常:“以前跟人瞎混,学过点皮毛。”
这话真假难辨。苏宁识趣地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就像她藏着系统的秘密一样。
生活似乎正朝着一个勉强能称之为“安稳”的方向滑校直到这下午,快嘴刘婶又一次不请自来。
这次,她没带旁人,一个人来的,脸上堆着笑,眼神却滴溜溜乱转,在屋里新添的板凳和窗上的玻璃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哎呦,宁真是越来越能干了!这屋子收拾得,都快赶上新房了!”刘婶嘴里夸着,话锋却转得飞快,“不过啊,宁,婶子今来,是有个事儿得跟你。”
苏宁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刘婶,啥事?”
刘婶凑近些,压低声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你娘……你娘那边,怕是真过不去这个坎儿了!病是真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嘴里一直念叨你,你哥那门亲事,就因为你……黄了!”
苏宁攥紧了手里的抹布。又来了!
“你爹气得要跟你断绝关系呢!”刘婶观察着苏宁的脸色,“要我,宁,母女哪有隔夜仇?你娘再不对,也是生你养你的娘!你现在跟了信子,日子眼看也能过起来,就不能……低个头,回去看看?哪怕……哪怕表示表示呢?你娘这一病,抓药看病可要花钱……”
图穷匕见。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落在一个“钱”字上。苏家这是看她这里似乎没那么快饿死,又换了个法子来要钱要东西了。所谓的“表示表示”,无非是让她把黑市换来的那点家当贴补回去。
若是刚穿来那会儿,苏宁或许还会被这亲情绑架搅乱心神。但现在,她心里只有一片冰冷的清醒。苏家那个坑,她绝不会再跳回去。
她抬起头,看着刘婶,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凄苦和无奈:“刘婶,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哪来的钱啊?你看看这个家……”她指了指依旧空荡破败的四周,“陆信他……您也知道,能混个肚圆就不错了。我倒是想孝顺,可拿什么孝顺?总不能去偷去抢吧?我娘要是真病得重,我爹和我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吧?”
她一番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点明了自己无能为力,又把皮球踢回给了苏家父子。
刘婶被噎得够呛,张了张嘴,还想什么。
苏宁却不想再跟她纠缠,拿起扫帚开始扫地,灰尘扬起,呛得刘婶咳嗽了两声。
“刘婶,我这还要忙,就不留您了。”苏宁语气客气,动作却带着送客的意味。
刘婶脸上挂不住,讪讪地了句“那你忙”,灰头土脸地走了。
赶走了客,苏宁却并没觉得轻松。苏家不会这么轻易罢休。这次是刘婶,下次还不知道是谁。软的不行,恐怕就会来硬的了。
她得尽快让自己和这个家,变得更“硬”一点。
晚上,陆信回来。吃饭的时候,苏宁犹豫再三,还是把刘婶来的事和苏家的意思简单了。
陆信听完,没什么反应,只是扒饭的动作慢了些。吃完最后一口,他放下碗,看着跳跃的油灯火苗,忽然没头没尾地了一句:
“后山有片野栗子林,知道的人不多。”
苏宁一愣。
陆信站起身,走到门口,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声音平静:“过两,我带你去看看。”
完,他便不再多言,一如往常地倒头睡下。
苏宁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窗外漆黑的夜,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动了一丝。
野栗子林?他这是在……给她指一条能自力更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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