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的风裹着腐叶气息，往人肺腑里钻。念雪的左臂已经麻木到抬不起来，青鸾弓被她斜挎在肩上，右手攥着最后一把匕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银面具的黑袍擦过灌木的声响像条毒蛇，总在耳廓边吐信。
“黎姐，何必呢？” 银面具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从斜后方传来，“你爹的命捏在我手里，兵符换他平安，很划算。”
念雪没回头，借着树干掩护猛地转向，匕首反手刺向声音来处。银面具早有防备，手腕一翻，青铜兵符精准磕在匕首侧面，震得念雪虎口发麻，踉跄着撞在老槐树上。后背撞上粗糙的树皮，她才看清对方 —— 银面具下露出的下颌线绷得很紧，脖颈处有块月牙形的疤，像被狼爪挠过。
“你是谁？” 念雪的声音发颤，不是怕，是左臂的 “牵机引” 毒开始往心口钻，每喘口气都像吞炼片，“兵符是狄国的镇国之宝，你拿了也没用。”
银面具轻笑一声，兵符在她掌心转了个圈，青铜冷光扫过念雪的脸：“有用没用，你了不算。倒是你，这毒再过半个时辰就攻心了，赵衡能救你？还是黎童能？”
这话像根针，扎在念雪最疼的地方。她咬着牙直起身，刚要再扑上去，斜刺里突然冲出道银影 —— 赵衡的枪尖带着破空声，直取银面具后心！
“心！” 念雪的提醒刚出口，银面具已如狸猫般旋身，兵符横挡在后背，“铛” 的一声，枪尖被弹开半寸。赵衡借势拧枪，枪杆缠上兵符，两人较力的瞬间，他看清了银面具的眼睛 —— 那双眼藏在面具阴影里，竟有几分眼熟。
“是你！” 赵衡猛地撤枪后退，护在念雪身前，银枪斜指地面，“三年前雁门关，你扮成商队劫过粮草！”
银面具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冷笑：“赵将军好记性。可惜啊，当年没认出你是黎童的女婿，不然……”
“不然怎样？” 黎童的声音从树后传来，铁枪拄在地上，枪尖的血珠滴进腐叶堆，“连我女儿都敢动，当我黎家屯是没人了？” 他身后跟着昭华，双剑上还沾着血，显然刚解决了银面具的几个同伙。
银面具突然往后退了两步，背靠在崖壁上，兵符抵在自己咽喉：“别过来！再走一步，我就让这兵符陪我碎在这儿！”
黎童果然停住脚步，铁枪缓缓抬起，枪尖瞄准她的手腕：“放了念雪，兵符给你。”
“爹！” 念雪急了，刚要反驳，被赵衡按住肩膀。他凑在她耳边低语：“别硬碰，我瞅着她的步法学的是狄国的‘踏雪无痕’，跟阿古拉有点像，或许有破绽。”
念雪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银面具的脚 —— 果然，她落脚时总习惯性往内扣，那是狄国贵族女子练剑时才有的习惯，阿古拉每次急了也这样。
就在这时，密林深处突然响起马蹄声，阿古拉的红衣如团火焰冲了过来，弯刀直指银面具：“把兵符给我！那是我狄国的东西！” 她身后跟着四个雪狼卫，个个弓上弦刀出鞘，显然是巴图派来支援的。
银面具看到阿古拉，面具下的眼神骤变，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信号筒，对着空放出朵黑莲烟火。烟火炸开的瞬间，她突然将兵符往阿古拉方向扔去：“接住！”
所有人都没料到她会这样。阿古拉下意识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兵符，银面具已如箭般扑向念雪，短刀直刺她心口 —— 竟是声东击西！
“心！” 赵衡的枪快如闪电，枪杆横挡在念雪身前，短刀刺在枪杆上，震得他手臂发麻。黎童的铁枪同时赶到，枪尖擦着银面具的腰侧划过，带起串血珠。
银面具吃痛，却不后退，反而借着这股力道翻身跃上崖壁的藤蔓，黑袍在风中展开，像只受赡蝙蝠：“黎童，告诉你个秘密 —— 当年雁门关粮草劫案，你夫人……”
话没完，昭华的剑已追上来，双剑交叉成网，逼得她只能松手坠落。千钧一发之际，阿古拉的弯刀突然飞出，缠住她的脚踝，雪狼卫顺势甩出绳网，将人牢牢罩住。
“搜她身！” 阿古拉捡起兵符，手指抚过上面的狼纹，指尖还在发颤 —— 这兵符是她母亲的遗物，当年随母亲陪嫁入黎家屯，后来遗失，没想到竟在这儿。
雪狼卫刚要上前，银面具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咽声，片刻后竟没了动静。赵衡上前掀开面具，所有人都愣住了 —— 那张脸青紫肿胀，嘴角淌着黑血，竟是服毒自尽了。
“是‘牵机引’。” 黎童皱眉检查，“跟念雪中的一样，看来是一伙的。”
念雪的眼前越来越模糊，靠在赵衡怀里才能站稳。阿古拉看着她发白的脸，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瓷瓶：“这是狄国的‘清毒散’，或许能缓一缓。” 她递过去时，手指碰到了赵衡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转身对雪狼卫道，“把尸体处理掉，兵符我要带回狄国复命。”
赵衡接过瓷瓶，刚要给念雪喂药，黎童突然按住他的手：“等等，这毒蹊跷，别乱用药。” 他看向昭华，“你带的赢解语草’吗？先让她含着，延缓毒性。”
昭华立刻从药囊里掏出片墨绿色的草叶，轻轻放进念雪嘴里。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往下走，念雪的呼吸果然平顺了些。
“阿古拉，” 黎童突然开口，铁枪在地上顿了顿，“银面具你母亲……”
阿古拉的肩膀猛地绷紧，转身就走：“我不知道！兵符是狄国的，我必须带走！” 她的红衣没入密林时，赵衡看到她的手在发抖，弯刀的刀柄被攥得泛白。
赵衡低头看着怀里的念雪，她的睫毛上沾着泪，不知是疼的还是别的。他突然想起刚才银面具的话，三年前雁门关…… 那年他确实在雁门关守粮，遇到过商队劫粮，当时带队的女首领身手极好，撤退时掉了支银簪，他捡了收在怀里，后来送给了念雪当定情信物。
“怎么了？” 念雪含着草叶，声音含糊不清。
赵衡摇摇头，把她抱得更紧些：“没事，我们回家。”
黎童看着他们的背影，又望向阿古拉消失的方向，铁枪在掌心转了半圈。昭华走到他身边，低声道：“银面具脖颈的月牙疤，跟当年阿古拉母亲的一样。”
黎童的脸色沉了下去，没话，只是转身往黎家屯走。夕阳穿过密林，在他们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像道解不开的结。
念雪靠在赵衡怀里，含着解语草的舌尖尝到丝甜味，却抵不过心底的涩。她知道阿古拉喜欢赵衡，就像知道赵衡眼里只有自己一样。可刚才银面具的话，像根刺扎在心里 —— 当年母亲是不是也卷进了什么阴谋里？
而密林深处，阿古拉停在老槐树下，手里攥着兵符，指腹一遍遍摩挲着上面的狼纹。母亲临终前过，兵符里藏着个秘密，关乎狄国和黎家屯的过往。现在秘密没揭开，人却死了，可那月牙疤…… 她猛地捂住嘴，眼泪砸在兵符上，晕开一片湿痕。
远处传来黎家屯的炊烟味，混着血腥气，像段不明白的往事，缠在每个饶心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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