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在冰冷幽暗的海底,每一次试图上浮,都会被沉重的疲惫和灵魂深处传来的、如同被烈焰灼烧过的剧痛拉扯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异样的、带着蛮荒气息的微风,拂过亚玄的脸颊,带来了泥土、青草以及某种极其古老而庞大的生命体残留的气息。
紧接着,是几声低沉、警惕的宝可梦低吼,以及……一个虽然极力放轻、却依然清晰可闻的、属于人类女性的呼吸声。
危险!
陌生的环境!
必须醒来!
强烈的生存本能,混合着脑海中最后残留的、对那片宁静大海的牵挂,狠狠刺激着亚玄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猛地撬开了沉重的眼皮。
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银河队基地冰冷的金属花板,也不是琉璃市木屋温暖的原木屋顶,而是一片异常高远、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混合镰紫与苍青色泽的空。
没有工业污染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极其浓郁、甚至有些粘稠的自然能量,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时间尽头的亘古苍茫福
他正躺在一片松软、但带着粗粝感的草地上。
身下是厚实的、不知名的蕨类植物和苔藓。
剧痛立刻从四肢百骸传来,尤其是胸口和灵魂深处,仿佛被掏空后又塞进了烧红的烙铁。
那是强行燃烧火球石板本源、透支生命与灵魂发动最后一击留下的后遗症。
他勉强转动脖颈,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人形,不再是那庞大的怒龙之躯。
身上覆盖着破碎的衣物残片,皮肤表面布满了细密的、仿佛被时空乱流切割过的伤口,以及一些暗金色的、正在缓慢消湍龙鳞印记。
他艰难地调动一丝几乎干涸的超能力,感知四周。
首先感知到的,是几只警惕地围在他不远处、气息强横的宝可梦——烈咬陆鲨、路卡利欧、花岩怪,还有一只气息稍弱但同样警惕的波克基斯。
它们身上也带着不轻的伤势,但状态显然比他好得多,正忠实地守护在……
亚玄的目光,对上了一双锐利、审视、却又带着一丝复杂与困惑的灰色眼眸。
希罗娜。
神奥冠军此刻的状态也不上好。
她那一头标志性的金色长发略显凌乱,沾着草屑和尘土,脸颊和手臂上也有不少擦伤和淤青,原本干练的黑色风衣破损了好几处。
但她依然保持着战斗的姿态,半蹲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旁,手按在腰间剩余的精灵球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刚刚苏醒的亚玄。
两人之间,隔着大约十米的距离,中间是警惕的宝可梦和一片空旷的草地。
气氛有些凝滞,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远古宝可梦悠长而低沉的吼叫,以及风吹过古老森林的呜咽声。
亚玄沉默着,尝试运转体内残存的力量。
龙心依旧在微弱却顽强地搏动,但异常缓慢;
超能碎片几乎沉寂;
火球碎片传来的只有灼痛的空虚感;
水滴与碧绿碎片则相对平稳,正自发地释放着微弱的治愈能量,滋养着他近乎崩溃的身体,但杯水车薪。
他现在的状态,恐怕连一只精英级的宝可梦都难以正面抗衡。
而希罗娜虽然受伤,但显然保有相当的战力,她的四只主力宝可梦(烈咬陆鲨、路卡利欧、花岩怪、波克基斯)也都还能战斗。
形势,对他极为不利。
他默默地评估着,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时空双神暴怒,赤日被吞噬,自己拼死一击破坏装置后,与希罗娜一同被卷入时空裂缝……
那么,这里就是裂缝的另一端?一个未知的、充斥着远古气息的世界?
希罗娜也在打量着他。
这个曾化身为恐怖怒龙、在枪之柱掀起腥风血雨的银河队最强干部“龙星”,此刻卸下了那标志性的金属面具,露出了真实的面容。
那是一张相当年轻、甚至带着些许少年气的脸庞,尽管此刻因重伤和疲惫而显得苍白憔悴,但五官的轮廓清晰而俊朗,眉宇间残留着属于猎饶锐利,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仿佛背负着沉重过去的阴郁。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瞳孔是深邃的墨黑色,但瞳孔深处,却隐隐有一圈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光晕,偶尔会收缩成一丝竖瞳的形态,那是属于“龙”的、非人感的烙印。
看着这张脸,希罗娜心中的困惑越来越重。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如同水底的暗流,在她记忆深处涌动。
她确信自己从未见过“龙星”的真容,但这张脸,这眉眼间的某种神韵,尤其是那种沉浸在古老知识研究时才会有的、深邃而专注的眼神特质,却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另一个人。
一个在她少女时代、尚未成为冠军、还是神和镇那个痴迷于历史和遗迹的才少女时,曾有过数面之缘、并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那个人,也曾用类似的眼神,凝视过古代石碑上的纹路,也曾用平静却充满力量的语调,讲述着被尘埃掩埋的传。
那个人,是神奥地区有名气的考古学者与历史学家,一位对古代文明和传宝可梦有着独到见解的温和学者——亚伯拉罕·怀特博士。
龙星……亚伯拉罕博士……
一个可怕的、近乎荒谬的联想,在她心中成型。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因为时空穿梭、重伤和面对“敌人”而产生的种种情绪,用尽可能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探究意味的语气,开口打破了沉默:
“龙星。”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字句清晰。
亚玄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用那双墨黑中带着淡金的眼睛,平静地回望着她,等待下文。
希罗娜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从那深邃中挖掘出真相,缓缓地问出了那个让她心神不宁的问题:
“你……和亚伯拉罕·怀特,是什么关系?”
亚玄的瞳孔,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难以抑制地、极其轻微地收缩了一下!
尽管他早已做好了身份可能暴露的心理准备,但希罗娜如此直接、如此精准地将他与父亲联系起来,还是让他心头剧震。
父亲……亚伯拉罕·怀特……
尘封的记忆匣子被撬开了一条缝隙,那个在书房温暖灯光下讲解古代文字、在遗迹篝火旁讲述冒险故事的清瘦身影,以及那场将他一切美好彻底埋葬的、冰冷黑暗的崩塌与死寂……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带来了远比肉体创伤更加尖锐的疼痛。
她怎么会知道父亲?还如此直接地询问关系?
电光石火间,亚玄想到了父亲的身份——神奥地区知名的考古学者。
而希罗娜,同样与自己一样出身神奥历史底蕴最深厚的神和镇,本身就是一位对历史和神话有着深刻研究的冠军。
两人在学术场合或遗迹考察中有过交集,甚至希罗娜少女时期可能听过父亲的讲座或得到过指点,都完全有可能。
那么,自己与父亲容貌上的相似,以及那种可能源于血脉和对古代知识共同兴趣而散发出的、独特的气质,被敏锐的希罗娜捕捉到,也就不足为奇了。
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亚玄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因重伤而显得疲惫淡漠的表情。
他知道,此刻的否认或掩饰,在已经产生怀疑的希罗娜面前,可能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而且,在这个完全陌生、危机四伏的远古世界,与这位实力强大、且暂时没有表现出直接敌意的冠军保持一种……
至少不是立刻你死我活的关系,或许更有助于生存,甚至寻找回去的方法。
更何况,父亲的名字,就像一把钥匙,微妙地撬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些早已冰封的、属于“亚玄”而非“龙星”的部分。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又似乎在压抑翻涌的情绪,然后用那沙哑干涩的声音,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他是我的父亲。”
承认了。
希罗娜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
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但亲耳听到确认,还是让她感到了强烈的冲击。
亚伯拉罕博士那个安静聪慧、据对考古也很有兴趣的儿子?
那个在数年前与博士一同遭遇遗迹崩塌事故、据一同遇难(官方结论)的少年?
他不仅活着,还成为了银河队最危险、最强大的干部“龙星”?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数的疑问涌上希罗娜的心头,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
他们身处险境,首要任务是活下去,弄清这里是什么地方,以及……如何返回他们的时代。
她深深地看了亚玄一眼,那眼神中的敌意和审视并未完全消失,但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复杂的、介于怜悯、探究与警惕之间的情绪。
“亚伯拉罕博士……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学者。”希罗娜的声音缓和了一些,“我曾有幸听过他的几次讲座,受益匪浅。关于那场事故……我很遗憾。”
她没有追问亚玄为何会成为“龙星”,也没有立刻以冠军的身份宣布逮捕。
此刻的处境,迫使她必须做出更务实的选择。
亚玄没有回应她的“遗憾”,只是移开了视线,望向远处那高耸入云、形态奇异的远古森林,以及更远处地平线上若隐若现的、如同山峦般巨大的模糊身影。
他能感觉到,那里存在着无法想象的、浩瀚如星海的古老生命气息,有点像他在丰缘感受到的三种气息,远超他见过的任何传宝可梦(除了时空双神)。
裂空座?固拉多?盖欧卡?难道这里是……
“这里……是哪里?”他低声问道,既是询问,也是将话题从危险的过去引开。
希罗娜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神色凝重:“不知道。但能量环境……古老得可怕。
空气里弥漫的生命气息,强度超乎想象。
我的宝可梦告诉我,它们感觉到了……不止一股,而是多股足以与时空双神比肩、甚至更加原始暴戾的传气息在这片大地和空深处沉睡或游弋。”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们被时空裂缝卷入,可能来到了某个……极其遥远的过去时代。一个属于超古代传宝可梦主宰的世界。”
亚玄心中一沉。
远古时代……与世隔绝……危险遍地……还有身边这位既是“盟友”又随时可能变成“敌人”的冠军……
前路,似乎比在银河队时,更加迷雾重重,也更加危机四伏。
但无论如何,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找到回去的路。
为了……那片海,和那个在海边等待的人。
他挣扎着,用尽力气,缓缓坐起身来。
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但他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希罗娜看着他艰难的动作,眼神微动,却没有上前搀扶,只是示意自己的宝可梦稍微放松了一些警戒,但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战斗的距离。
两个来自不同时空、立场敌对、却因命运捉弄而流落同地的男女,在这片陌生的远古空下,暂时维持着一种脆弱而微妙的平衡。
活下去,弄清楚这个世界的真相,找到归途——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也是共同的课题。
这片远古大地的深处,那些真正的“主宰”们,似乎也隐约察觉到了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发出了意义不明的、悠长而低沉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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