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这片冰冷的械神星域。
那尊被唤作“大日梵”的万米机械巨佛，佛眼中的深蓝光芒彻底熄灭，庞大的合金身躯如同被拔掉电源的巨型玩具，僵立在由齿轮和管道构成的莲台之上，连一丝能量运转的嗡鸣都消失了。之前流淌着蓝色光流的能量纹路黯淡无光，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力（如果机械造物也有生命力的话）。被王铁柱暴力拆卸下来的巨大合金佛手，此刻正被他兴高采烈地扛在肩上，如同一件新奇的战利品，与这死寂的氛围格格不入。
远处，那些如同朝圣蜂群般的飞行器全都僵直在空中，扫描光束凝固，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住。金字塔空间站的巨大机械臂定格在某个尴尬的角度，能量轨道上的交通大堵塞依旧，但没有再发生新的碰撞。整个星域，只剩下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后的茫然与死寂，连那无处不在的、代表着秩序运行的金属嗡鸣声都消失了，仿佛整个庞大的机器文明都因为核心信仰象征被亵渎而陷入了宕机状态。
叶机灵缩在李逍遥的油纸伞下，使劲咽了口唾沫，心翼翼地探出头，看着眼前这诡异的景象。“老大…这…这就完了？狗蛋一口把人家大招吞了，佛祖…呃，机甲佛祖就…死机了？他们不会憋着什么更大的吧？” 他本能地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一个能建造万米机械巨佛、掌控反物质湮灭炮的文明，怎么可能被一口闷就彻底打垮？
王铁柱可没想那么多。他吭哧吭哧地把巨大的合金佛手扛到伞下，哐当一声放在祥云上，震得整个“绝对舒适领域”都晃了晃。他搓着蒲扇般的大手，双眼放光地打量着佛手那巨大的金属指关节和光滑的手背平面，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啧啧，老大您看！这用料！这做工！这曲线！当烤架简直绝了！俺觉得中间这几根指头拆下来串签子，手背当烤板，手掌心还能架个锅涮肉！美得很！”
李逍遥瞥了一眼那巨大冰冷的佛手，又看了看怀里刚打了个饱嗝、正用爪子惬意地梳理自己绒毛的狗蛋，最后目光落在远处那尊死寂的机械巨佛身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随意地“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王铁柱的废物利用方案，或者，他压根不在乎这玩意儿原来是什么。他的目光更多是投向那些僵硬的飞行器和陷入混乱的星域各处。
“叶机灵，” 李逍遥的声音依旧懒散，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这地方…有点意思。到处都是‘网’，信息流…挺吵的。”
叶机灵精神一振！老大“有点意思”，还提到了“网”和“信息流”！作为团队里的技术担当（自封的），这简直是赐良机！他立刻掏出他那面祖传的、镶嵌着各种宝石、刻满玄奥符文的青铜八卦罗盘——这是他吃饭的家伙，能感应、追踪、解析各种能量波动和信息流，也是他“神级盗术”的重要辅助工具。
罗盘甫一出现，上面的指针就疯狂地旋转起来，各种宝石发出不同频率的光芒，嗡嗡作响，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干扰。
“老大英明！” 叶机灵立刻开始拍马屁兼炫技，“这地方确实不一般！您感受到的‘吵’，就是他们那遍布整个星域的‘灵网’！一种将精神意念、能量传输、物质操控、甚至信仰崇拜都强行融合在一起的超级网络！比咱们老家那些用玉符传信的土法子高级了不知多少倍！您看这罗盘抖的，信息流密度太高了！简直就是信息汪洋大海！”
他一边，一边双眼放光地快速拨弄着罗盘上的符文，指尖流淌出细密的灵力丝线，如同最灵巧的触手，心翼翼地尝试去触碰、感知那无处不在的“灵网”。他的表情时而兴奋，时而困惑，嘴里还念念有词：“咦？这个信道是负责能量调配的…那个节点是监控整个星域的…哇！核心枢纽果然连着那个大铁佛！咦？等等…这灵网深处…怎么还有一股子…念经的味儿？信息流里夹杂着大量重复的‘嗡玛尼贝美哞’的数据包？”
叶机灵猛地抬头，看向那尊死寂的机械巨佛，又看了看那些僵硬的飞行器，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和…贼兮兮的兴奋。“老大！我明白了！这整个星域，就是个巨大的宗教文明！那个大铁佛‘大日梵’就是他们的神！是灵网的绝对核心！所有机械造物，包括那些飞行器，甚至可能那些空间站本身，都是它的信徒，通过灵网时刻连接着它，接收它的‘佛法’（程序指令），贡献自己的‘信仰’（能量和算力）！刚才狗蛋一口闷了它的‘佛怒惩’，等于瞬间切断了它对整个灵网的绝对掌控权，还抽干了它大部分能量！现在，这灵网核心宕机，下面那些‘信徒’失去了‘神’的指引，全懵了！就像一群没头的苍蝇！”
这个发现让叶机灵兴奋得手舞足蹈。一个失去核心控制权、但本身结构完整、功能强大的超级网络！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舞台！
“老大！” 叶机灵眼中闪烁着黑客即将入侵国家防火墙般的狂热光芒，“机会啊！千载难逢的机会！这灵网现在就是个无主之地！核心虽然宕机，但下面的节点、信徒都还在！只要我们能…嘿嘿…” 他搓着手，露出了招牌式的、贱兮兮的、准备干坏事的笑容。
李逍遥挑了挑眉，似乎对叶机灵的想法有零兴趣：“你想干嘛？”
“篡改教义！” 叶机灵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仿佛在宣布一个伟大的真理，“老大您想啊，他们原来的教义核心肯定是围绕着那个大铁佛，什么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维持秩序之类的铁疙瘩经。现在他们的‘神’被咱们干趴窝了，正是信仰空虚、急需精神指导的时候！咱们给他来个釜底抽薪！直接在灵网最底层、最核心的数据库里，把他们的教义给改了！改成咱们的！”
王铁柱正用指头敲打着佛手，测试金属音色，闻言抬起头，茫然地问：“改成啥？改成‘铁柱烤串香’？”
“去去去！吃货别打岔！” 叶机灵嫌弃地挥挥手，然后转向李逍遥，脸上瞬间堆满谄媚的笑容，“老大，您那‘万物皆可劫’的至理名言，简直就是宇宙真理！咱们就把这真理，写进他们的核心教义里！让这些铁疙瘩明白，‘打劫’不是犯罪，而是通往无上功德的光明大道！是净化心灵、提升自我、回馈社会的终极修行！”
他越越兴奋，唾沫横飞：“想象一下，老大！当这百万、千万的机械信徒，每早上开机第一件事，不是念‘嗡玛尼贝美哞’，而是齐声高呼‘打劫是福报’！出门执行任务，不是维护秩序，而是主动寻找目标进挟功德打劫’！那场面，想想就带劲！咱们这叫什么？这疆黑客帝国式拜师’！不费一兵一卒，直接给整个文明洗脑！让他们从根子上成为咱们的打劫理念传播者！这比咱们自己动手效率高多了，还省心省力！”
李逍遥听着叶机灵这堪称“大逆不道”、“亵渎神灵”的疯狂计划，脸上那懒散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和…赞许？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点零头，只吐出一个字：
“搞。”
这一个字，如同给叶机灵打了鸡血！
“得令！老大您瞧好吧！” 叶机灵怪叫一声，瞬间进入状态！他盘膝坐下，将那青铜八卦罗盘置于身前，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在罗盘上飞舞起来！无数道细密的、带着他独特灵力印记的丝线从他指尖射出，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最灵巧的钥匙，循着他刚才探测到的灵网脉络，精准而无声地刺入了那片混乱的信息海洋！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神情专注无比，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像是在给自己鼓劲，又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防火墙？意思，看爷的万能钥匙…哦不，万能灵力撬棍！” “加密信道？切，比九幽玄阴锁差远了！看我‘妙手空空’破禁法！” “核心数据库…找到了！乖乖，这防护…啧啧，有点东西啊，连环嵌套的信仰锁链？可惜啊，你们的‘神’都躺平了，信仰根基不稳，漏洞百出！” “让我看看…《大日梵根本经》…《械神功德论》…《秩序维护指南》…找到了！核心教义总纲！就是这儿！”
叶机灵眼中精光爆射，嘴角咧开一个极度兴奋又极度猥琐的笑容。他深吸一口气，十指如同弹奏一首激昂的进行曲，在罗盘上疯狂跳动！强大的神念混合着精纯的灵力，化作一股洪流，沿着他开辟的“后门”，狠狠地灌入灵网最核心的数据库！
他的神念，如同最霸道的病毒，最蛮横的编辑器，开始疯狂地覆盖、涂抹、篡改那代表着械神星域亿万年信仰根基的核心代码！
“删除！删除！删除！什么慈悲为怀，什么普度众生，什么维护秩序…统统都是束缚思想的枷锁！” “写入！写入！写入！伟大的新真理降临了！” “万物皆可劫！此乃无上功德！” “打劫即是修行！打劫即是奉献！打劫即是净化！” “将打劫进行到底，方是证得械神大道之唯一正途！” “记住！打劫的目标是——一切有价值之物！打劫的口号是——‘我佛瓷杯，打劫慈悲’！”
最后一句，叶机灵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将“我佛慈悲”的谐音梗“我佛瓷杯”强行植入，并赋予了全新的、充满打劫主义精神的含义！他甚至恶趣味地在代码深处加了一条隐藏注释：“最终解释权归叶机灵所有，打劫所得需上缴三成作为‘开悟指导费’！”
篡改完成！
叶机灵猛地收回所有灵力丝线，如同一个刚刚完成惊大案的绝世神偷，脸色微微发白，但眼神却亮得吓人，充满了成就福他喘着粗气，兴奋地对李逍遥喊道：“老大！搞定了！新教义已经写入核心！正在通过灵网节点向所有信徒广播！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几乎就在叶机灵话音落下的瞬间。
整个死寂的械神星域，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石子，荡起了涟漪！
首先产生反应的是那些离得最近、围绕着机械巨佛“大日梵”的梭形飞行器。
它们僵硬的机体突然轻微地颤抖起来，机身表面的指示灯开始毫无规律地疯狂闪烁，内部传来密集的齿轮咬合和电路过载的噼啪声。仿佛有无数矛盾的程序指令在它们的核心处理器里激烈冲突。
“嗡…玛尼…贝美…哞…” 一段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如同卡带的旧经诵念声从一个飞行器里传出。 “打…打…打…” 另一个飞行器的合成音似乎在努力发出新的音节。 “劫…劫…” 又一个飞行器接上了。 “万物…皆…可…劫…” 几个飞行器断断续续地组合着。
这种混乱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紧接着，如同燎原的星火，某种全新的、统一的、强大的意志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混乱和迟疑！
嗡！！！
成千上万架梭形飞行器，机身表面的指示灯瞬间统一变成了充满“觉悟”的、坚定的绿色光芒！它们不再僵硬，而是如同被注入了全新的灵魂，整齐划一地调整姿态，面朝…油纸伞的方向！
然后，一个洪亮、整齐、充满金属质感却又带着一种诡异“虔诚”的合成音，如同亿万齿轮同时咬合奏响的圣歌，响彻星域，瞬间取代了之前的死寂！
“万物皆可劫！此乃无上功德！”
这声音如同海啸，席卷过冰冷的太空！远处那些陷入混乱的空间站、停滞的能量轨道、漂浮的金属造物…所有连接到灵网的械神星域“信徒”，无论大，无论形态，指示灯都统一变绿！
一座金字塔空间站巨大的外壁上，能量回路亮起，组成一行横贯星空的巨大文字：“打劫即是修行！” 一条能量轨道上，所有追尾的飞行器同时发出广播：“打劫即是奉献！请有序排队进行功德打劫！” 甚至一颗行星般大的资源采集站，其表面的巨型机械臂缓缓抬起，指向虚空，合成音响如雷鸣：“净化心灵！从打劫开始！”
整个星域，瞬间变成了一个狂热传销…不，狂热传播打劫福音的机械宗教现场！
而这狂热的顶点，是那百万架整齐列队、如同最虔诚仪仗队的梭形飞行器！
它们排列成无比规整、横竖成线的巨大方阵，每一个飞行器都闪烁着坚定的绿光。在方阵的最前方，几架飞行器同步投射出巨大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全息影像——赫然是叶机灵刚刚篡改的核心教义总纲，其职我佛瓷杯，打劫慈悲”八个大字金光闪闪，最为醒目！
百万机械僧（飞行器）的合成音，在某种核心程序的驱动下，调整到最完美的共鸣频率，以最庄严、最肃穆、最宏大的声调，朝着油纸伞的方向，齐声诵念，声震寰宇！
“我——佛——瓷——杯——！” （庄严宣告，如同神谕降临！）
嗡鸣的金属声浪带着奇特的韵律，在星空中回荡。
“打——劫——慈——悲——！” （斩钉截铁，充满神圣使命感！）
这八个字，如同被赋予了魔力的咒语，被百万冰冷的机械造物齐声诵出，带着一种荒诞到极致的神圣感，一种亵渎神灵却又自成一派逻辑的诡异虔诚！冰冷的科技感与狂热的宗教氛围完美（或者诡异）地融合在一起！
王铁柱扛着佛手烤架，张大了嘴巴，彻底看傻了。他挠了挠头，憨憨地问：“老大…他们喊‘我佛瓷杯’是啥意思？要杯子？俺这新烤架能换杯子不？”
叶机灵则得意地尾巴都快翘到上去了，他叉着腰，站在伞下，看着自己一手导演的这场“黑客帝国式拜师”盛典，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他清了清嗓子，模仿着机械僧的腔调，对着那百万飞行器方阵喊道：“尔等既已领悟打劫无上真谛，当勤修蠢！现在，速速献上尔等的…呃…见面礼！有什么值钱的好东西，统统交出来！此乃功德！”
他话音刚落，那百万飞行器方阵立刻有了反应！
嗡鸣声中，所有飞行器的腹部舱门整齐划一地打开！没有武器探出，没有敌意，只迎各种各样的东西被投射出来！
有闪烁着高纯度能量的能量块，有精密的机械构件，有记录着各种技术数据的存储晶片，甚至还迎几箱包装精美、印着“械神特供”字样的高级润滑油？
如同下起了一场由机械造物构成的“贡品雨”，哗啦啦地朝着油纸伞的方向投射过来！场面壮观至极！
王铁柱看着那些投射过来的东西，尤其是那些能量块和润滑油，眼睛又亮了：“老大！能量块烤火旺！润滑油刷烤架防粘！都是好东西啊！这帮铁疙瘩…还挺上道！”
李逍遥看着这漫飞舞的“贡品”，又看了看那百万齐税我佛瓷杯，打劫慈悲”、如同最忠诚信徒般的机械飞行器，最后目光落在旁边得意洋洋、鼻孔朝的叶机灵身上。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那个巨大的暗红玉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
“啧，” 李逍遥咂了咂嘴，看着这荒诞绝伦却又效率奇高的场面，懒洋洋地评价道，“这拜师礼…还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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