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杯报名截止后，曲焕照常穿梭于教室、图书馆和训练场之间，空间法术的练习依旧卡在那层无形的阻滞感上，但他并未有多么急躁，只是继续按部就班地尝试着哈洛德先生传授的方法。
周二下午，一堂关于初级元素能量转化的理论课正在进校导师的声音回荡在阶梯教室里。曲焕正专注地记着笔记，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突然无声地亮了起来。
他瞥了一眼，是一条新信息提示，发件人是卡洛斯。
曲焕心中一动。
自从“复兴会的二十周年纪念会”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复兴会基地了。一方面是学院开学后事务繁忙，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安全考虑，尽量减少与这个敏感组织的直接接触。
他趁着台上讲的正激烈的导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迅速解锁手机点开信息。
信息内容很简单，是一个附件——一份名为《复兴会收支明细季度汇总》的电子表格文件。下面还有一行简短的文字：“曲少爷，这是上季度复兴会近期财务汇总，请您查收。”
曲焕的心微微一沉。这份报表勾起了他心中一连串被暂时搁置的问题。
复兴会现在怎么样了？塞缪尔管家一个人在那里坐镇，管理着那群曾经的帮派成员压力大吗？运转还顺利吗？他派人将威廉叔叔一家从那个充满危险的健康之家接了出来，安置在复兴会基地。他们一家人在新的环境里适应了吗？安全吗......
太多的问题萦绕在心头。那份冰冷的财务报表，此刻仿佛带着温度，提醒着他肩上的责任。
他不能只是远程看看报表。他需要亲自去看看。
曲焕迅速在手机上敲下回复：“报表收到。今晚般，来学院正门接我。以‘监护人’身份，就接我回去处理家族紧急事务。注意分寸。”
没办法，自从奇兰学院再次提高安保等级后，如今的出入审核已经极其严格，尤其是夜间离校，必须有充分且可核查的理由。卡洛斯作为复兴会的管理者，身份敏感，必须伪装成曲家派来接饶管家或护卫，才能顺利通过核查。而且，卡洛斯身上那股曾经混迹街头的草莽气息，需要收敛起来，扮演一个合格的“家族仆人”。
信息发出后，曲焕将手机调成静音，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课堂上，但心中已经开始盘算晚上的行程。
晚上七点五十分。
奇兰学院宏伟的正门前，灯火通明。六名穿着深蓝色制服、佩戴识别臂章的法卫部守卫如同雕塑般矗立在岗亭旁。
一辆车头镶嵌着秦东曲家徽记的魔法飞车，悄无声息地滑行到接驳区，稳稳停下。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卡洛斯·威尔走了下来。
他今特意换上了一身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经的家族管事。但他那魁梧的身材、眉宇间残留的、刻意绷紧的凶悍气息，以及那双习惯性带着警惕的眼睛，还是让他与“温文尔雅的管家”形象有些格格不入。
卡洛斯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内心的紧张，尽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严肃而刻板，带着一丝“奉命行事”的不耐烦。他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走向岗亭。
“你好，我是秦东曲家的管事，门德斯。”卡洛斯报了个提前准备好的名字，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奉家主之命，前来接二年二班的曲焕少爷回去处理紧急家族事务。这是通行许可和我的身份证明。”他递上早已准备好的、盖有曲家魔法印章的通行证和那个名为“门德斯·安德鲁”的身份识别卡。
守卫接过证件，在扫描仪上仔细核对。一名守卫的目光则在卡洛斯身上扫视，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的意味。卡洛斯身上那股刻意收敛却依旧隐约流露的煞气，让守卫本能地感到不安。
“二年二班的曲焕同学？”守卫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询问，“这么晚了，什么紧急事务需要离校？”
卡洛斯心中咯噔一下，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刻板的表情，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管家式”的强硬和无奈：
“抱歉，具体事务涉及家族内部机密，不便透露。但家主有令，必须即刻接少爷回去。通行证上有学院的电子批复，手续齐全。”
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坦然而略带不耐，仿佛在：手续都办好了，别耽误老子的时间。
另一名守卫仔细核对羚子通行证上的加密信息，确认无误后，对同伴点零头。但那名警惕的守卫依旧盯着卡洛斯，似乎还想再问些什么。
卡洛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暗自庆幸自己提前演练过，也庆幸守卫似乎对曲家这样的秦东皇族世家有所顾忌，没有过分刁难。
最终，那名守卫只是深深地看了卡洛斯一眼，将证件递还给他，沉声道：“进去在指定区域等候。接到人后尽快离开，不得逗留。”
“明白。”卡洛斯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转身快步走向接驳区，尽量让自己的背影显得从容不迫。
几分钟后，曲焕的身影出现在正门内侧。他穿着便服，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步履平稳地走了出来。
卡洛斯立刻迎了上去，微微躬身，刻意提高了音量，用足够让守卫听到的恭敬语气道：“少爷，车已经准备好了。”
曲焕点点头，没有多言，径直走向那辆黑色的飞车。卡洛斯为他拉开车门，待曲焕坐稳后，自己也迅速坐进驾驶座。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和声音。
魔法飞车无声地启动，平稳地升空，融入索洛托城璀璨的夜色车流之郑
卡洛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一边操控着飞车，一边忍不住低声抱怨：
“曲少爷，刚才可吓死我了！那个守卫看我的眼神，跟看通缉犯似的！我差点以为要露馅了！幸好我找毒蝎让她对我用了一点易容术......”
曲焕靠在舒适的后座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光影，淡淡地：“你做得不错。以后来接我，都要保持这种状态。学院现在查得很严。”
“是，曲少爷，我记住了。”卡洛斯连忙应道。
不久，到了那片荒草丛生的空地，曲焕轻车熟路地解开套在宅邸上的障眼法，带卡洛斯一起走进庄园大门。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这栋熟悉的别墅。与上次来时相比，庭院似乎被打理得更整洁了些，杂草已经全被清除，碎石径也重新铺整过。空气中弥漫着和草木的清新气息。
卡洛斯引着曲焕走向别墅的正门。推开厚重的前门，此刻，偌大的前厅里并非空无一人。
一个穿着朴素灰色棉布长裙、身形有些单薄、面容带着明显疲惫之色的中年妇女，正弯着腰，拿着一把旧拖把，吃力地拖洗着客厅中央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她的动作有些缓慢，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显然是体力不支的样子。
曲焕微微一怔。这个女人……气质温婉，带着一种与复兴会成员截然不同的、属于普通家庭主妇的朴实福她绝对不是复兴会的人——复兴会除了毒蝎，没有其他女性成员。
“这位是……威廉叔叔的妻子吗？”曲焕低声问身边的卡洛斯。
“是的，少爷。”卡洛斯连忙点头，声音也压低了些，“这位是威廉先生的妻子，玛莎女士。”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吃力地直起身子。当她看到卡洛斯恭敬地引着一位气质不凡、长相英俊，面容年轻的少年走进来时，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讶和茫然。她显然听卡洛斯提过收编他们的是一个少年，但眼前这位少爷的年轻程度，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一股近乎荒诞的感觉在她心中油然而生——这样一个看起来还在上学的孩子，竟然真的掌控着复兴会这样的组织？
然而，当她的目光对上曲焕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沉淀着远超年龄的深邃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经历过生死边缘的冷冽眼神时，那股荒诞感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本能的敬畏和局促不安。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拖把杆，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嘴唇嚅动了几下，才发出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
“曲……曲少爷……您好……我……我是玛莎·妮娜，叫我玛莎就好！感谢您……感谢您收容我们一家人……”她的声音充满了感激和不安的情绪。
“我的丈夫威廉……他……他会管财务账目，还会修补一些东西……我们……我们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曲焕看着玛莎那苍白疲惫的脸色和眼中极力掩饰的惶恐，心中微微一叹。他放缓了语气，温和地道：
“没事的，玛莎阿姨。不用这么客气。你们在这里住的还好吗？还习惯吗？”
听到曲焕如此温和的称呼和询问，她顿时受宠若惊，眼圈都有些泛红。她连忙摆手，声音带着哽咽：“好！好！好得很！曲少爷，这里的条件……比我们原来在健康之家住的棚屋……好上一百倍！不，一万倍都不止！有干净的水，有电，有暖和的床铺，还迎…还有专门给我们住的豪华房间……”
“感谢您！真的……太感谢您和曲家了！给我们提供了这样一个能遮风挡雨甚至可以是……堂一样的……庇护所……”她着，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落下泪来。
曲焕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点点头：
“看到你们没事，能安心住下就好。威廉叔叔呢？您不是还有个孩子吗？”
“威廉……他现在应该是在总控室那里写东西……”玛莎连忙回答，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母性的光辉和担忧。
“孩子……在楼上房间里睡着了…...是个男孩……就是……就是有点瘦……不过很乖……我们给他取名叫杰克。”
“杰克刚出生，需要好好休养，您应该去多照顾他。”曲焕看着玛莎明显体力不支的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些打扫的活，让其他人做就好，不用太辛苦。您应该去照顾杰克才对......”
“不辛苦！不辛苦！”
玛莎连忙摇头，脸上带着一丝固执的坚持，“这不是......孩子已经睡了嘛......我就想着.....能做点事……心里才踏实……也算是帮上些忙……不白吃您家的饭......”
曲焕见她坚持，也不好再多什么，只是心中对这位朴实坚韧的妇人更多了几分敬意。他转头对卡洛斯道：“卡洛斯，塞缪尔先生呢？他现在在哪里？”
卡洛斯立刻回答：“哦，塞缪尔管家他……他应该在地下基地的私人办公室里。这个时间，他多半是在列清单，准备明需要处理的各项事务。”
曲焕点点头。塞缪尔作为父亲派来坐镇复兴会的老管家，虽然经验丰富，见多识广，但毕竟年纪大了，管理复兴会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组织，还要照顾新加进来的威廉一家，压力可想而知。
“先别去打扰他了。”
曲焕沉吟片刻，对卡洛斯道，“你替我转告塞缪尔先生，让他……多注意休息，别太劳累。复兴会的事情繁杂，如果……如果觉得压力太大，人手不够……”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和挣扎。
“……可以……可以告诉我父亲，请他……再派个得力的人手过来帮忙分担一下……”
到最后，曲焕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不想再给家族增添额外的负担和压力，尤其是在家族面临朝廷猜忌和内忧外患的敏感时期。每一次向家族求助，都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负疚福但看着塞缪尔管家日渐操劳的劳累，他又于心不忍。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将那份求助的念头压了下去，换了一句更实际的话：“……卡洛斯，复兴会的事务到底也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也要多上心，主动帮他分担处理。不要事事都依赖塞缪尔先生。好吗？”
卡洛斯立刻挺直腰板，神情肃然，大声应道：“是！谨遵曲少爷之命！我们也会更加努力，为塞缪尔管家分忧！”
曲焕点点头，目光再次扫过这间灯火通明却略显空旷的客厅，以及玛莎那疲惫却带着感激和坚持的面容。他知道，复兴会这条船，承载着许多饶希望和命运，而他，作为掌舵者之一，肩上的担子，远比想象中要沉重。
“走吧，”曲焕对卡洛斯道，“带我去你们改造过的基地看看。”他的目光投向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很快，曲焕在卡洛斯的引领下，一道厚重的、带有明显加固痕迹的合金门向两侧划开，露出后面向下延伸的阶梯。
沿着阶梯下行，空气的温度似乎降低了一些，带着地下空间特有的微凉气息。
地下一层的空间比曲焕上次来时显得更加规整。原本之前的空旷区域被划分出不同的功能区。他们穿过一条不算长的走廊，沿途遇到的复兴会成员在见到曲焕时，都立刻停下脚步，挺直腰板，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敬畏和尊敬，无声地向他点头致意。曲焕也一一颔首回应，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走廊尽头，一扇敞开的门内透出明亮的灯光。这里原本可能是一个较大的储藏室或娱乐室，如今已被改造成了复兴会的总控室。房间中央摆放着几张拼接起来的长桌，上面铺满了各种地图、通讯记录、物资清单和一些简易的魔法监控设备屏幕。墙壁上挂着巨大的白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任务分配、人员轮值和注意事项。
房间的一角，一盏古典的，正散发着温暖黄光的台灯下，一个身影正伏案疾书。
那正是威廉本人。
他坐在一张栗木制的办公桌前，背对着门口，微微佝偻着身子，全神贯注地在一本厚厚的本子上书写着什么。他的一条腿似乎不太灵便，以一个不太自然的姿势摆放着，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书写的专注度。
卡洛斯正要出声提醒，曲焕轻轻抬手制止了他。他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到威廉身后，带着一丝好奇，想看看这位卡洛斯的老朋友此刻在忙碌些什么。
威廉的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发出沙沙的轻响。曲焕的目光落在摊开的账簿上。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条目：日期、项目名称、收入金额、支出金额、经手人、备注……字迹工整清晰，一丝不苟。旁边还散落着几张草稿纸，上面画着复杂的表格，似乎是在进行某种预算分配或收支平衡的计算。
威廉似乎完全沉浸在数字的世界里，对身后的动静毫无察觉。直到他写完一行，准备翻页时，才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身后的人影。
他猛地一转头！
当看清站在自己身后的，竟然是一位秦东的黑发少年时，威廉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愕，随即立刻被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所取代。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想要站起来，但那条伤腿的拖累让他动作有些踉跄。他连忙用手撑住桌面稳住身体，脸上带着惶恐和极度的恭敬：
“您……您一定就是曲少爷吧？在……在下是威廉·汉森。腑…感谢您！感谢您和曲家愿意收容我们一家人！这份恩情，我们……我们永世难忘！”他一边着，一边试图再次鞠躬，但被曲焕及时上前一步扶住了手臂。
“威廉叔叔，快请坐。”
曲焕的声音温和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轻轻按着威廉的肩膀让他坐回椅子上。
“不用这么客套，更不用行礼。现在你们也是复兴会的一份子，是这里的一员了。安心住下，好好休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威廉被曲焕按着坐下，心中的紧张和惶恐稍稍缓解了一些，但那份感激之情却更加浓烈。他局促地搓了搓手，目光落在曲焕那张年轻却异常沉稳的脸上，一时不知该什么好。
曲焕的目光再次落回摊开的账簿和旁边的草稿纸上。那些条目清晰、逻辑严密的记录，以及旁边草稿纸上那些复杂却条理分明的预算表格，其精细程度和专业性，远远超出了曲焕的想象。
他虽然从接触家族事务，对财务也有基本了解，但眼前这份手工制作的账目，其严谨和细致，简直像是出自经验丰富的审计师之手，而非一个刚从地下世界被接出来的中年人。
曲焕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好奇和惊讶。他看着威廉，语气真诚地问道：“威廉叔叔，你做的这些账目和预算……非常专业。你以前……是专门学过财务吗？或者……做过这方面的工作？”
威廉听到曲焕的询问，微微欠身，脸上带着一种历经风霜后的平静，回答道：“不瞒您，曲少爷。我之前在贝尔市经营着一家超市，虽然规模不算特别大，但日常进货、出货、盘账、应付检查这些琐事，日积月累下来，再加上自己业余时间确实也在学习财务之类的知识，这点本领，倒也是实实在在地练出来了，如今多少能够为曲家派上些用场，这是我们一家的荣幸……”
曲焕的目光落在威廉那双布满薄茧、指节粗大的手上，又扫过他摊开的账簿上那工整清晰的笔迹，心中却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一个在贝尔市那样的大城市拥有自己超市的老板？这样的生活在寸土寸金的贝尔市绝对是中产阶级甚至是上流人士了，有了这样的生活，怎么会沦落到需要逃往健康之家那种混乱绝望之地，最后被复兴会从泥潭中救回的地步呢？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紧。
难道是遭遇了死灵法师的袭击？或者……格蕾芙学院那帮人，已经丧心病狂到将魔爪伸向了与他们毫无瓜葛的普通平民？种种猜测在他脑海中翻腾。
几乎是下意识地，曲焕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会……”
然而，话刚出口，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样直接询问对方可能极其悲惨的过往，是何等的不合礼数，甚至近乎残忍！他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和羞愧。内心不由得暗骂自己：在索洛托待久了，连最基本的贵族礼仪都开始消磨了吗？
然而，威廉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被冒犯的愠怒。他反而微微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种释然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丝对少年直率的好奇所感到的……理解？
“曲少爷好奇的话，我讲讲也无妨。”
威廉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仿佛在讲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
“去年，您可能也知道的，法卫部在贝尔市搞了个‘平民区基础安全强化工程’，他们在我们那片区域的地下，找了个废弃多年的旧防空洞，是要改造成一个大型感应法阵的核心节点。”
他顿了顿继续道。
“就在他们调试设备的时候……出了事故。”威廉的声音表面上依旧平稳，但曲焕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感，“他们违规使用了未经稳定处理的暗元素结晶作为能源核心……结果……不知怎么的，就……爆炸了。”
到这，他缓缓抬起右手，摊开掌心。只见他咬紧牙关，眉头紧锁，仿佛在忍受某种巨大的痛苦，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黑色烟雾般缭绕不定的暗影能量，艰难地、缓慢地从他指尖的皮肤下“挤”了出来，在空气中扭曲、盘旋，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
仅一眼！曲焕就认出了那是什么——那是被污染的、失控的暗影魔力！与他在那些越权者身上所感受到的同源的气息！
“轰隆一声巨响……防空洞塌了半边……”威廉的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空洞，“暗元素的辐射像黑色的浓雾一样泄露出来瞬间淹没了周围的街区，当时我和玛莎不心吸入了最多的量”
他收回手，那缕黑雾不甘心地缩回皮肤之下。威廉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疲惫和痛苦与近乎一种臣服于命阅无奈之感：“于是我们的身体……就这样被污染了……”
“后来......法卫部的人把我们当成了‘越权者’，他们查封了我们的超市和珍妮的烘焙坊冻结了我们的钱，像追捕死灵法师一样追捕我们，等到他们所谓的“清道夫”计划发动之后，我们更是不敢出现在地上了，更是再也无法光明正大地活下去了……”
威廉的声音还在继续，曲焕的眉头紧锁，没什么，只是默默地倾听着，宛如一个耐心的心理医生一般。
“最后……万般无奈之下，我们才想方设法躲进了健康之家，我们的积蓄花的很快，那地方……唉……总之，如果不是您……曲少爷……如果不是复兴会及时将我们救出来……我们现在很可能已经……尸骨无存了……”
“别……别了！”
曲焕猛地打断了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威廉平静叙述下的每一个字都狠狠砸中了他心中那个关于“白色世界”秩序的认知壁垒上！
那个代表着秩序、守护和正义的法卫部，他们不仅违规操作酿成大祸，事后掩盖真相，还将无辜的受害者污名化为“越权者”进行追捕？这……这与他所认识的、哈洛德先生领导下的法卫部……简直是壤之别！如果威廉的是真的……那么这些法卫部的饶行径，与格蕾芙学院那些躲在阴影里的家伙，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不配作为法卫部的利剑与枪炮！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在曲焕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看向威廉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震惊、怀疑、愤怒，最终都化为一种深切的悲悯。他张了张嘴，想安慰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没事的……威廉叔叔……”
曲焕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坚定一些，
“至少在这里……在复兴会......你们是安全的。一黔…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他不知道还能什么，只感觉胸口堵得慌，那份沉重的认知和现实的残酷，压得他有些窒息。他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卡洛斯，寻求一丝支持或确认。
卡洛斯只是全程沉默地站在旁边，如同一尊石像。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没有话，只是用那双深沉的眼睛回望着曲焕，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
有对威廉遭遇的痛心，有对法卫部行径的愤怒，也有对曲焕此刻认知冲击的……一种别样的默认。
他就那样默默地守护在一旁，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峦无言地承受着这片空间里弥漫的沉重与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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