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落在枯枝上，歪头看了看地上的脚印，张嘴发出一声人语：“今签到了吗？”
话音落下，风穿过林子，吹得树叶哗啦响。那声音一路飘到山下村落，老槐树底下，祖孙俩正坐在石墩上。
孙女仰着脸，眼睛亮亮的：“奶奶，刚才我好像听见有人话！”
老奶奶摇着蒲扇，笑眯眯地：“傻孩子，那是乌鸦剑”
“可它‘签到’！和故事里一模一样！”
“哦？”老奶奶点零她鼻尖，“那你猜，是不是白璃派来的探子？”
孙女咯咯笑起来，扑进奶奶怀里：“我就知道你还记得她！快讲下去嘛，上次到她摇铃唤万仙，后来呢？”
老奶奶把孙女搂紧了些，轻轻拍着她的背：“后来啊……那太阳刚出来，山巅上站着个红衣姑娘，九条尾巴在风里甩得像火苗。她手里拿着个铃铛，轻轻一晃——”
“叮——”
“那一声响，不是耳朵听见的，是心里听见的。住在玄宗后山闭关的老头子猛地睁开眼，正在炼丹的柳青阳手一抖，连北边冰原上打盹的雪狼都竖起了耳朵。”
孙女屏住呼吸：“然后呢？”
“然后？全大陆的高手都动了。岳衡穿着睡袍就往外冲，鞋都没穿对。有人问他急什么，他再晚一步结界炸了，他家祖坟都要被掀了。”
孙女笑得直拍腿：“他也太怕死啦！”
“可不是。”老奶奶也笑了，“可他们赶到的时候，白璃已经快撑不住了。身上全是伤，衣服破了好几个洞，嘴角还在流血。但她站得笔直，一句话没多，就把铃摇了。”
“她真厉害！”
“厉害是厉害，但也是真惨。”老奶奶叹了口气，“那一战打得地变色，最后她亲手把那个想毁掉一切的仙人给封了。光点从她掌心飞出去，钻进对方额头，那人就像沙子堆的一样，一点点散开了。”
孙女听得入神，手攥着奶奶的袖子：“那……那她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老奶奶望着远处的山林，声音轻了下来，“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有人她回了云梦谷的老庙里睡觉，有人她变成一阵风，每年春都会绕着村子飞一圈。”
“她还会回来吗？”
“也许不会。”老奶奶低头看着孙女，“但她留下的故事一直在。你看村口那棵桃树，每年开花最多的就是她常待的那棵。还有溪边那块石头，冬不结冰，夏也不烫，是沾了她的妖气。”
孙女眨眨眼：“那……我能见到她吗？”
“难。”老奶奶摸摸她的头，“不过你要是真心想见，可以试试每早上对着山谷喊一声‘我签到了’。不定哪，她就听见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老奶奶笑着点头，“她最讨厌错过签到，比吃饭还准时。”
孙女一下子跳起来，跑到树边，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我签到了！我签到了！我——签——到——了——”
声音在山谷间来回撞着，惊起一群鸟。
老奶奶看着她跑来跑去，一遍遍喊着，笑得眼角皱纹都舒展开来。等孙女跑累了，喘着气回到树下，一头扎进奶奶怀里，脑袋一点一点的。
“困了？”
“不困……就是有点……想睡觉……”
“那就闭会儿眼。”
“我不闭……我还想听……”
“好，好，奶奶接着讲。”老奶奶放慢了声音，“后来啊，白璃躺在一棵老桃树底下，肚子饿了就吃系统给的果子，渴了就喝露水。她再也不用打架，也不用躲人，想睡就睡，想走就走。”
“她……每都签到吗？”
“当然。”老奶奶的声音越来越轻，“她过，只要活着，就不会断更。”
孙女的眼皮已经快抬不起来了，嘴里还喃喃地问：“那……她会梦见我们吗？”
老奶奶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哼起一支调子，不成曲，也不知从哪一代传下来的，只记得时候她奶奶也这么哄过她。
歌声很轻，像风吹过竹叶。
孙女的呼吸慢慢变得均匀，嘴角微微翘起，像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月光悄悄爬上老槐树，洒在她脸上。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仿佛握住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老奶奶停下哼唱，低头看着孙女熟睡的脸，伸手替她拉了拉衣角，又把那本《云梦狐传》往怀里塞了塞。
远处山林静悄悄的。
一片叶子从高处飘落，打着旋儿，不偏不倚，盖在一处隐蔽的树洞口上。洞前泥土松软，有几道浅浅的爪痕，像是谁曾在这里躺过很久。
叶子落下时，轻轻颤了一下。
老奶奶抬起头，望向那片山林。
她没动。
也没话。
只是静静地坐着，守着怀里的孩子，听着夜里的虫鸣。
不知过了多久，孙女忽然在梦里笑了。
她梦见自己站在云梦谷的山顶，身穿红衣，身后九条尾巴随风摆动。
她手里拿着一个铃铛，轻轻一晃。
风起了。
草动了。
远处，一只白狐从密林中走出，抬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转身，跃入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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