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看了眼夜市尽头的路灯。五宝排成一列走在前面，脚步比平时慢，像是在等她拿主意。她没话，只是把手里的包换到另一只手，指尖碰到内袋里的旧布料——那是她白悄悄缝好的五个布牌，还没拿出来。
摊位收得早，人群散得也快。风从巷口灌进来，吹得塑料棚哗啦响。她走到空地中央，把箱子翻过来扣在地上，拍了两下。
“今不急着走。”她。
大宝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三宝已经跑过来蹲下，扒着箱沿问：“妈妈要讲故事吗？”
“讲打架。”她拉开拉链，掏出几个旧玩偶，都是没卖出去的，脸上有缝补的痕迹。她随便挑了个，用橡皮筋绑上纸板，拿记号笔在上面画了张歪嘴醉汉脸。
“这个叫坏风叔叔。”她把玩偶立在箱子上，“他喜欢突然伸手，抓孩的手腕，拖人走。”
二宝咯咯笑：“他长得像烤肠摊的王叔。”
“王叔可没这么坏。”苏瑶拎起玩偶，手腕一抖，让它朝前扑，“现在看——如果他这样抓你，第一反应不是喊，是抓他手腕。”
她抓住四宝的手，按在自己手腕上，反向一拧。“扭，往下压，转身，后退三步。不回头，不话，跑。”
四宝试了一遍，动作轻得像在拍蚊子。
“用力。”她，“这不是游戏。”
三宝一把推开四宝，伸手就抓玩偶手腕，猛地一拧，整个人旋半圈，直接把玩偶甩到地上。他还不停，一脚踩上去，抬腿就要踹。
“停！”苏瑶伸手卡住他脚踝，力道不大，但足够让他僵住。
三宝喘着气，眼睛发亮。
“你刚才那一下，叫过肩摔。”她松开手，蹲下来平视他，“能放倒大人，也能把人摔伤。所以——只有我‘现在’，你才能用。”
三宝抿着嘴，点头。
大宝走过来，盯着地上的玩偶看。他弯腰捡起来，手指摸了摸纸板边缘的裂口，又抬头看苏瑶。
“如果是真的坏人，不会站着等我们动手。”他。
苏瑶看了他一眼，没接话。她把玩偶重新摆好，这次让五宝上。
“来，抓手腕，扭，转身，退三步。”她扶着五宝的胳膊，一遍遍重复动作。五宝太，力气不够，每次都是她带着做。可他学得认真，每做完一次就回头冲她笑。
二宝练到第三回，突然松手跳开：“我跑！我跑！”
“对。”苏瑶点头，“挣脱后第一件事是跑，不是回头看。”
一圈轮完，她让五宝排成队，重新开始。这次她站在最后，一个一个纠正动作。
大宝做得最标准，但太轻，像是怕山玩偶。三宝每次都想发力，被她一句“不是现在”压住。四宝动作流畅，二宝笑场两次，都被她冷脸盯回去。
“这不是表演。”她，“下次遇到真的，没人给你们重来的机会。”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声笑。
“哟，开武馆还收徒不？”
林悦拎着两杯奶茶从拐角冒出来，手机举得老高，镜头正对着他们。
五宝集体僵住。二宝立刻躲到大宝身后，五宝直接蹲下抱头。
苏瑶皱眉：“别拍。”
“我都录了三十秒了！”林悦放下手机，眼睛亮着，“你没看评论区吗？你上次那个‘每个故事换一份温暖’的牌子被人拍下来发网上了，现在都传开了。有人你是‘夜市童话妈妈’。”
没人接话。
林悦察觉到气氛不对，收起笑：“怎么了？我就是觉得……挺好的。”
苏瑶沉默两秒，忽然改口：“再录一段。”
林悦一愣：“啊？”
“让孩子们排好。”她，“喊口令。”
五宝重新站成一排，背挺直。苏瑶站到前面，抬手一挥。
“一拉——”
“二扭——”
“三逃跑！”五个人齐声喊，动作整齐划一。三宝收着力，只做到拧腕转身，没甩人。
林悦连拍三段，笑出声：“这视频发出去能火！”
“不许发。”苏瑶伸手，“把刚才那段删了。”
“我就是随便……”林悦嘟囔着递过手机，“你紧张什么？现在谁不知道单亲妈妈带五个娃不容易？你这是正能量。”
“正能量也会引来坏人。”苏瑶低头检查手机相册，确认没自动上传，“上次医院的事，你还记得？”
林悦脸色变了：“你是……真有人盯你？”
“我不知道是谁。”苏瑶把手机还给她，“但我不能赌。”
林悦没再话，默默把视频删了。
苏瑶转身看五宝。他们站在原地，没人乱动，也没人问问题。
她从包里拿出五个布牌，一人发一个。布料是她从旧衣上剪的，边角锁了线，正面绣着三个字：拉手跑。
“挂在书包上。”她，“看到陌生人靠近，第一件事是拉手，第二件事是跑。打架，是最后一步。”
三宝接过布牌，没戴，而是攥在手里，拳头紧得发白。
“妈妈。”他突然抬头，“如果坏人来了，我能摔他吗？”
苏瑶蹲下，看着他眼睛：“能。但你要先喊我，再动手。”
“要是你不在呢？”
“那就跑。跑到人多的地方，找穿制服的人。”
“要是跑不了呢？”
“那就等。”她伸手摸了摸他脑袋，“等妈妈来。”
三宝咬着嘴唇，终于把布牌挂在书包带子上。大宝接过自己的，翻来去看了一眼，没话，也挂上了。
回程路上，五宝轮流背布包。风比来时大，吹得塑料袋贴在腿上啪啪响。苏瑶走在最后，手插在口袋里，随时准备掏防狼喷雾。
转过巷口时，三宝突然停下。
他盯着前方路灯下的一辆电动车。
黑色，没挂牌，车头歪着，像是刚被人匆忙停好。
他没出声，只是悄悄把手伸进书包，握住了布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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