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比往年都久。城里老人,三十年没见过这样的雨,像有人把空撕了一道口子,把旧年的灰都冲下来。
林陶在旧书店门口站了半时,伞沿滴水,把门前的青石板敲出细的坑。他犹豫要不要进去——上周他在这里卖掉了父亲留下的最后一箱书,换了两百块钱。今他只想把那本《星夜航蟹要回来。
书店老板叫阿阮,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左眼下方有一颗淡褐色的痣。她听见门铃响,没抬头,只:“书出了门,就不退。”
林陶把伞收拢,雨水顺着袖口流进皮鞋。“我不是来退。我想买回那本《星夜航蟹。那是我爸的批注版,里面有他写的信。”
阿阮从柜台下摸出一本布面精装旧书,书脊用透明胶缠了两圈。她推过来:“涨价了,三百。”
林陶掏出钱包,只有一百八十七块零五毛。阿阮瞥了一眼,把书又收回抽屉:“等雨停吧,也许有人愿意出更高价。”
雨声像无数细的钉子敲在铁皮屋顶。林陶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放在柜台上:“这是我爸的抽屉钥匙,可能值点钱。换那本书,行吗?”
阿阮拿起钥匙,铜质,齿口磨得发亮。她忽然问:“你爸是林遇?”
林陶点头。阿阮转身从最里层书架抽出一本蓝色笔记本,翻开,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照片:年轻的林遇站在文台圆顶旁,怀里抱着一个男孩,背后是1995年的狮子座流星雨。
“十年前,你爸来我店里寄卖一批文旧书。他等儿子长大了,会来取回其中一本,书里夹着给儿子的信。”阿阮把笔记本倒扣,“我没卖,一直在等。”
她拉开抽屉,取出《星夜航蟹,翻到扉页,露出一张对折的航空信纸。林陶指尖发抖,展开信,纸上是父亲熟悉的钢笔字:
“陶,当你读到这封信时,爸爸大概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不要找我。宇宙比任何承诺都大,但爸爸对你的爱比宇宙还大。如果有一你觉得孤单,就抬头看,最亮的那颗星是我。”
信纸背面贴着一张1995年的狮子座流星雨门票,票价两元,背面写了一行字:陪你去看,爸爸。
林陶把信按在胸口,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阿阮递给他一条旧毛巾:“抽屉钥匙你留着,书不收钱。但有个条件——雨停之前,你得帮我搬完后面那箱书。”
书店后间堆满未拆封的木箱,像一座座沉默的岛。林陶拆开第一箱,全是文年历,从1979年到2005年,一年不缺。阿阮:“你爸每年都来买一本,后来不来了,我就替他留。”
搬到最后一箱时,雨声忽然停了。两人抬头,看见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阳光像金色的河流倾泻而下,照在书店的旧木地板上,浮尘跳舞。
阿阮把《星夜航蟹重新包好,系上麻绳,递给林陶:“雨停了,但故事没完。你爸留的最后一本书,是2006年的文年历。他那一年你会满十八岁,会自己来找。”
林陶接过书,翻开扉页,空白处有一行新添的钢笔字,墨迹未干:
“欢迎回家。——阿阮”
他抬头,看见阿阮左眼下的痣在阳光下像一颗极的星。
门外,被雨水洗过的街道闪闪发亮,像一条刚刚诞生的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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