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栋老旧的家属楼里出来,市里午后的太阳照在身上,没什么温度。
陆珩渊走在前面,身后的封月步跟着,影子被拉得很长。
那个姓王的律师的话还在耳边。
“放心,有这份伤情鉴定,加上人证,你大伯的故意伤害罪跑不了。至于判多久,就看咱们的证据能不能让法官采纳从重处罚的建议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让他坐最久的牢。”
“我明白。”
陆珩渊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跟上来的封月。
封月仰着脸,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很浅,他问:“哥,那个坏人,是不是要去一个很久都不能出来的地方了?”
“对。”陆珩渊应了一声,牵起他的手,“他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封月“哦”了一声,不再多问,只是反手把那只大手握得更紧了些。
封月多人精啊,此时他什么都不用多,也不需要他去安慰陆珩渊,他的男人这点事不需要担心。
半个月后。
县医院的病房里,陆卫国已经能靠着床头坐起来了。
赵兰英正削着一个苹果,她削得很仔细,果皮连成一长条都不带断的。
陆珩渊从外面走进来,带进来一股外面的风。
“爸,妈,判决下来了。”
赵兰英削苹果的手停住了,苹果“咕噜”一下滚到霖上。
她也顾不上捡。
“判了……多少?”陆卫国先开了口,他的嗓子还是有些哑。
“三年。”陆珩渊得平静,“故意伤害罪,一审判决,他没上诉。”
三年。
这两个字在的病房里回荡。
赵兰英的嘴唇哆嗦着,半,才挤出一句话。
“三年啊……他……他毕竟是你大伯……”赵兰英就算当初有多决绝生气,在听闻要判三年,难免因为传统宗族思想摇摆恐慌。
“妈。”陆珩渊打断了她,“是他先没把我爸当亲兄弟。这事,到此为止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苹果,用旁边的刀把摔到的地方剜掉,然后递给父亲。
“医生你恢复得不错,明咱们就办出院,去市里。”
“去市里?还去市里干啥?我这不好好的吗?再住下去,那得花多少钱啊!”陆卫国急了,他想着已经把大哥送进去,回村接着住就行了,又不是没家,当初离开也只以为是出来治病罢了,好了就会回家住。
“不是住院,是回家。”陆珩渊看着父母,一字一句地开口,“我在市里,给咱们安了个家。”
第二,还是那辆颠簸的白色面包车。
老板心情高兴又难受,这土大款走了,以后都没人给钱租他这破车了,老板心里隐隐有了以后开租车行的想法。
车子驶离县城,开上了通往市里的柏油路。
路两边的景象渐渐从农田变成了楼房,路上的车也多了起来。
赵兰英和陆卫国一左一右地坐在后排,两个人紧张地攥着衣角,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新奇景象,一句话也不出来。
在村里生活了一辈子的人,坐火车还是第一次,一切新奇又惧怕,二老紧紧跟在儿子身后,一步都不敢离开。
对他们来,这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封月坐在陆珩渊身边,靠着他打盹。
下了火车,陆珩渊打了辆车,车子最终在一扇朱红色的木门前停下。
“到了。”陆珩渊付了车钱,然后率先下车。
他扶着还有些虚弱的父亲,又搀着母亲,让他们站稳。
“珩渊,这是哪啊?你朋友家?”赵兰英环顾四周,这里虽然不是市区,但干净规整,城乡结合部还是和村子有很大差距的,看着就不是一般人住的地方,她不敢想这是以后他们即将生活的地方。
陆珩渊没有回答,他从帆布包里摸出一串黄铜钥匙,插进门上的老式铜锁里。
“咔哒”一声,锁开了。
他伸出手,推开了那两扇厚重的木门。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院子。
院子中央有一棵老槐树,虽然是初春,叶子还没长出来,但那遒劲的枝干伸向空,别有一番风骨。
地上铺着青石板,打扫得干干净净。
正对着大门的是三间正房,两边还各带两间厢房,都是那种老式的木质门窗。
整个院子,比他们在村里的老宅子大了不止一圈。
陆卫国和赵兰英彻底看傻了。
他们一辈子都住在村里的土坯房里,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院子。
这不就是电影里演的那些“大户人家”住的地方吗?
“珩渊……这……这是……”陆卫国拄着医院发的拐杖,手都在抖。
“妈,爸,进来吧。”陆珩渊把门敞开,扶着他们走进去,“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赵兰英跟着儿子,脚踩在青石板上,感觉跟踩在棉花上一样,不真实。
“儿啊,你……你这是租的?”她心翼翼地问,生怕自己一句话重了,这梦就醒了,“这地方租一个月,得不少钱吧?咱……咱可不能这么破费啊!你挣钱不容易!”
“不是租的。”陆珩渊领着他们走到正房的屋檐下,回头看着他们,很认真地道,“我买下来了。”
“买……买下来了?”
这个消息,比刚才看到院子还要让人震惊。
陆卫国张了张嘴,一个字也不出来,只是不停地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赵兰英一把抓住了儿子的胳膊,急切地问:“买了?珩渊,你跟妈实话,这……这得花多少钱?”
陆珩渊沉默了一下。
他看着母亲那张写满惊惶和不安的脸,最后还是报出了那个数字。
“二十万。”
“多……多少?”赵兰英以为自己听错了。
“二十万。”陆珩渊又重复了一遍。
轰的一声。
赵兰英感觉自己的脑子炸开了。
二十万!
那是什么概念?她活了大半辈子,连一万块钱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二十万,那是他们村里所有人一辈子都挣不来的钱!
她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去,幸好被陆珩渊扶住了。
“爷啊……二十万……珩渊,你……你怎么能……那钱……那钱是月饼爸妈留给他的啊!你怎么能动这么多!”赵兰英的声音都变流,带着哭腔。
她猛地转过身,看到了那个一直安安静静跟在后面的封月。
赵兰英快步走过去,一把拉住封月的手,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月月啊!我的好孩子!你看看你哥!他……他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啊!这可是二十万啊!是留给你以后娶媳妇、过日子的钱!我们……我们怎么能用你的钱买这么个大院子!我们占了你大的便宜了啊!”
她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又是自责,拉着封月的手,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
“我们对不起你爸妈的托付啊!”
陆卫国也反应了过来,他拄着拐杖,重重地在地上顿了一下,对着陆珩渊呵斥道:“混账东西!你怎么能这么干!这钱是你能随便动的吗?这是人家孩子的救命钱!你赶紧,赶紧把这房子退了!把钱还给人家!”
在他朴素的观念里,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大的错。
封月被赵兰英紧紧抱着,脸埋在她怀里,有些哭笑不得。
他抬起头,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蓄着一点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无措,他声:“阿姨,叔叔,你们别怪哥哥。”
“这事……哥哥跟我商量过的。”
他这话一出,陆卫国和赵兰英都愣住了。
封月从赵兰英怀里挣出来,走到陆珩渊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
“我爸妈不在了,我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钱。哥哥,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住在一起。他,他要给叔叔阿姨一个安稳的家,也给我一个家。”
他仰着头,看着陆珩渊,又转头看着陆家二老,认真地:“我愿意的。这个家,有叔叔,有阿姨,有哥哥,我喜欢这里。钱没了可以再赚,家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番话得真挚又懂事,一下子就戳中了赵兰英和陆卫国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赵兰英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这次,是感动的泪。
她上前一步,一把将封月和陆珩渊两个孩子都搂进了怀里。
“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她哽咽着,“是我们老两口,拖累你们了……月饼你放心,以后,你就是我亲儿子!谁要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以后阿姨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陆卫国也红了眼圈,他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破旧但宽敞明亮的院子,又看看懂事的封月和长大聊儿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没再提退房子的事。
在他心里,这份恩情,已经重得还不清了。
以后,只能把这个孩子当成亲生孙子一样疼,才能报答一二了。
陆珩渊搂着母亲和封月,看着父亲那副认命又感动的样子,心里最后一块石头,终于稳稳落霖。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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