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 杨帆猛地转身，袍袖带起的风让烛火矮了半截，“马韩五十余部落，辰韩十二部落各有历法，弁韩海岛星罗棋布，你打哪一个？打服了这个，那个又反了，三百精兵够填多少人命？” 他指着信上 “春耕尽废” 四个字，声音陡然拔高，“现在是农时！误了春耕，明年三韩就会饿殍遍野，到时候不是部落反了，是流民要冲进咱们玄菟郡！”
柳毅轻轻咳嗽一声，将沾着朱砂的手指藏进袖中：“郡守息怒。李郡丞和公孙都尉并非不愿支援，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咱们玄菟郡的学子，都是经过多年培养的，一下子派出去五十个，确实有些冒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依下官之见，不如…… 向陛下奏请，从太学选派学子。太学人才济济，又有朝廷背书，三韩部落不敢轻慢，咱们也能保全实力。”
“向陛下奏请？” 杨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笑出声来，笑声在空旷的议事堂里回荡，带着不出的悲凉，“柳长史怕是忘了，上个月咱们奏请修缮边境烽燧的折子，至今还压在尚书台吧？从洛阳到玄菟，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月，再等陛下批阅、太学遴选、学子启程，最少也要三个月！郭嘉他们在信里什么？‘时间紧迫，刻不容缓’！三个月，三韩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李进捋着胡须，眉头皱得更紧：“郡守，话不能这么。陛下虽日理万机，但三韩之事关乎边疆安稳，想来不会怠慢。再，太学学子毕竟是朝廷选派，名正言顺。咱们私自派遣学子，若是出了差错，怕是要担上‘擅权’的罪名啊。” 他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摊在案上，“您看，这是今年的赋税账目，光是赈灾就用了三成，若是再拨出学子的盘缠、军械，府库实在难以为继。向朝廷奏请，不仅能解决人手问题，还能申请到相应的粮草物资，何乐而不为呢？”
公孙度也跟着附和：“李郡丞得对。咱们戍守边疆，本就不易，若是因为这事落了个‘擅权’的罪名，得不偿失。再，那些太学学子，自视甚高，让他们去三韩历练历练，也能让他们知道咱们边疆的辛苦。” 他拔出佩剑，用手指弹怜剑刃，“而且，有朝廷的名号在，那些部落也不敢轻易动咱们的人。若是咱们自己派学子去，他们怕是根本不当回事，到时候白白送了性命。”
柳毅点点头，补充道：“下官也认为向陛下奏请更为妥当。太学的学子，不仅学识渊博，而且熟悉朝廷礼仪制度，更能胜任教化三韩的工作。咱们玄菟郡的学子，虽然也不错，但毕竟眼界有限，怕是难以应对三韩复杂的局面。再者，向朝廷奏请，也能让陛下知道咱们玄菟郡在为边疆操劳，不定还能得到陛下的嘉奖。”
杨帆看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脸色越来越沉。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吹带着寒意灌了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你们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却没看到三韩乱局背后的危险！”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太学学子？他们养尊处优惯了，能适应三韩的艰苦环境吗？能忍受部落民众的刁难吗？郭嘉他们要的是能吃苦耐劳、能解决实际问题的人，不是那些只会引经据典、摆架子的书生！”
“再，向朝廷奏请，看似稳妥，实则是把问题推给了陛下。” 杨帆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陛下远在洛阳，怎知三韩的具体情况？等他弄明白，黄花菜都凉了！咱们身为边疆大吏，就该有担当，有决断，不能事事都指望朝廷！”
李进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郡守，不是咱们不愿担当，实在是此事太过重大。咱们私自派遣学子，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是郡守您，还是我们？” 他指着账册上的数字，“府库空虚，这是不争的事实。若是再因为这事惹得陛下不快，削减咱们的粮饷，那玄菟郡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公孙度也收起了笑容，表情严肃起来：“郡守，李郡丞得没错。咱们不能拿玄菟郡的安危冒险。三韩乱了，自有朝廷派兵镇压，咱们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何必把咱们的学子往火坑里推？”
柳毅叹了口气：“郡守，下官知道您心系边疆，急于解决三韩的问题。但咱们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啊。向朝廷奏请，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了。就算陛下不能及时派遣学子，至少也能给咱们一些指示，让咱们知道该怎么做。”
杨帆看着三人，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福他知道三人的都有道理，但是他更清楚，三韩不能等，郭嘉他们不能等。“我意已决！” 他猛地一拍案几，语气斩钉截铁，“明日一早，就从学府里挑选五十名学子，准备出发！所需粮草物资，从府库中调拨，若是不够，就从我的俸禄里扣！”
“郡守！” 李进、公孙度、柳毅三人异口同声地喊道，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李进上前一步，几乎是恳求地道：“郡守，您三思啊！这可不是事，不能意气用事啊！”
公孙度也沉下脸：“郡守若是执意如此，那属下只能抗命了！”
柳毅则摇着头：“郡守，您这样做，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连累整个玄菟郡啊！”
杨帆看着三人坚定的表情，知道再争论下去也没有意义。他挥了挥手，声音疲惫而沙哑：“好了，都别了。此事我自有决断。散了吧。”
李进、公孙度、柳毅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担忧。他们对着杨帆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议事堂。
议事堂里只剩下杨帆一个人，烛火在他身边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看着案上那封来自三韩的急件，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的决定可能会带来很多麻烦，甚至会危及自己的仕途，但他更清楚，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三韩乱下去，不能让郭嘉他们白白牺牲。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仿佛要将整个玄菟郡吞噬。杨帆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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