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在第一步就被人从中断了根。
“咻!咻!”
又是数支弩箭破窗而入,带着尖锐的呼啸,死死钉在墙上,箭羽嗡嗡作响。
慈幼局外,喊杀声、兵刃碰撞声瞬间炸开,火光映红了半边。
原本衣无缝的声东击西之计,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走!”
亲卫队长目眦欲裂,一刀劈翻一个试图靠近的黑衣人,冲着云知夏嘶吼。
“按原计划!去北门!”
混乱中,没人再提声东击西的计策。
那支淬毒的破甲弩,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所有人智取的侥幸。
现在,只剩下最原始的血路。
云知夏一把将昏死过去的柳钰甩到自己背上,又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死死护在身前。
柳钰的身体很沉,带着一股滚烫的温度,压得她几乎直不起腰。
血,顺着他的后心,浸透了她的衣衫,黏腻,温热,带着一股不祥的腥甜。
“云姑娘!快走!”
靖王府的亲卫和京兆府的官差,此刻再无门户之见,自发地组成两道人墙,将母子三人护在中间,朝着北门的方向,硬生生杀出一条路。
喊杀声,兵刃相接声,临死前的惨叫声,在狭窄的巷弄里交织成一片修罗场。
不断有裙下。
有黑衣杀手,但更多的,是那些穿着制式铠甲的护卫。
云知夏的眼睛被血色模糊,她不敢看,也不敢停。
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那些用命为她铺路的尸骨上。
这份人情,太重,太烫。
“娘亲,左边墙角,有三个人!”
云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清晰地指出了埋伏。
“哥哥,前面有火油,不能走!”
云墨死死抓着她的手,冷静地判断着火光下的陷阱。
终于,他们冲出了巷弄,看到了远处北城门的轮廓,和那片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护城河。
慕容熙的船,就停在渡口。
船上挂着两盏昏黄的灯笼,在夜风里摇曳,像两只温暖的眼睛。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前往渡口的必经之路上。
那人一身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脸上戴着一张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
他手里,提着一张比寻常破甲弩,要大上整整一圈的巨弩。
那巨弩通体漆黑,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他没有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的杀意,却让在场所有幸存的护卫,都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亲卫队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认得那张面具。
“是……是‘鬼影’……”
裴砚之座下,最强的杀手。
传闻,他出手,从无活口。
“鬼影”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巨弩,对准了人群中的云知夏。
他那藏在面具后的声音,沙哑,冰冷,像毒蛇在耳边吐信。
“云大夫,我家主人,想请您和两位主子回去喝杯茶。”
绝望,如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护卫们个个带伤,筋疲力尽。
云知夏还背着一个累赘。
而他们面前的,是传中,从无败绩的“鬼影”。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彻头彻尾的,死局。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云知夏却笑了。
她放下孩子,将背上的柳钰交给身旁的亲卫,一步一步,走出了所有饶保护圈。
她直面着那个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回去告诉裴砚之。”
“他的人,我留下了。”
“他的茶,太脏,我喝不下。”
话音未落,她猛地从发髻上拔下那根银簪,以一种快到极致的手法,闪电般刺向自己的心口!
“不要!”
“云姑娘!”
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鬼影”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缩。
裴砚之的命令是“请”回去,要活的!
他下意识地想上前阻止,可云知夏的动作太快,太决绝!
然而,那根银簪,并没有刺入她的皮肉。
簪尖在离她心口一寸的地方,被另一只手死死攥住。
一只骨节分明,苍白却有力的手。
顾晏尘。
他不知何时,已经闪身到了她的面前。
他攥着银簪的手在抖,那双总是清冷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有了失控的怒火和后怕。
“云知夏!你疯了!”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云知夏没有看他,只是对着“鬼影”的方向,露出一个苍白而凄美的笑。
“你看,我死不了。”
“但我若想死,谁也拦不住。”
“鬼影”沉默了。
他知道,这个女人,是在用自己的命,赌一条生路。
而他,赌不起。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一阵更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京兆府办案!所有人放下武器!”
“奉靖王令!清剿叛党,格杀勿论!”
“慕容家商队在此!谁敢动我们的人!”
三方的主力人马,终于在这一刻,尽数赶到。
火把,将整个渡口照如白昼。
“鬼影”看着眼前这黑压压的三路人马,终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巨弩。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云知夏,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郑
危机,暂时解除了。
云知夏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却被顾晏尘一把扶住。
“上船!”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下达了命令。
众人有惊无险地登上了慕容熙的商船。
船舱内,柳钰被平放在榻上,气息奄奄。
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变成了乌黑色,散发着一股腥臭。
船上的郎中一见这伤势,吓得连连摆手,自己无能为力。
“是‘见血封喉’。”
云知夏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得可怕。
“必须立刻降温,减缓毒素蔓延。”
“可……可船上没有冰块啊!”郎中急得满头大汗。
“谁降温一定要用冰?”
云墨站了出来,脸上满是镇定。
他指挥着船工,声音清脆而有力。
“快!把所有能用的布都拿来,浸透江水,再拿扇子,对着伤口使劲扇风!”
这是云知夏教他的,“蒸发吸热”的法子。
另一边,柳钰在剧痛和高烧中陷入了谵妄,嘴里胡乱地嘶喊着。
“娘……娘……”
他的声音破碎,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云暖学着娘亲的样子,用温水浸湿了手帕,轻轻擦拭着他滚烫的额头。
她趴在他耳边,哼唱着不成调的童谣,用最纯粹的善意,安抚着他狂躁的情绪。
“柳叔叔不哭,暖在……”
在双宝的辅助下,柳钰的体温暂时稳住了。
云知夏取出银针,封住了他的心脉,随即,拔出了那支淬毒的弩箭。
她用匕首,一点一点,为他剜去腐肉。
这是一场在摇晃船只上的高难度手术。
血腥味,弥漫了整个船舱。
手术中,柳钰在半昏迷的状态下,将云知夏错认成了自己的母亲。
他死死抓着她的手,喃喃道:“娘……别走……”
云知夏的手一顿。
她看着他那张与柳承业有几分相似,却满是痛苦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她没有挣脱,只是轻声:“我不走,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手术成功了。
她又亲自为柳钰熬了一碗加了红枣的米粥。
柳钰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碗冒着热气的粥,和守在床边的云知夏。
他看着她,眼中的恨意,不知不觉地消散了。
他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谢谢。”
云知夏将粥递给他,摇了摇头。
“该谢谢的,是我。”
柳钰彻底归心了。
他将那块烧焦的木牌,郑重地交到云知夏手郑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细节。
“我爹,那个黑衣人给他牌位的时候,曾掉落过一个香囊。”
“香囊上绣的不是花鸟,而是一种……很奇怪的金色粉末。”
“闻起来,像庙里的香灰,但更呛人。”
云知夏接过牌位,再次看向那点在烛火下闪烁的金粉。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型。
这种金粉,是用来制作某种特殊“迷香”的引子!
而这种迷香,她只在一个地方见过。
二十年前,东宫的那场大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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