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度在无声的层叠间蠕动,又被自身吞没,节奏折返于自身之外。
隐秘的压迫,于层叠的波纹间流淌...
偶尔的隆起,如同沉眠的呼吸在缓慢张合...
破碎的景象不断闪现,总在凝聚的瞬间溃散,仿佛指向某个未知的归属...
“第三次了...”低沉的呢喃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威严而深邃,却隐隐携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与悸动。
自重塑混沌以来,这已是第三度浮现于心的画面——既如晦暗的预言,又似某种隐秘的警示。
“未来的一角?”声音的主人轻语,尾音仍带着些许迟疑,但那最初的不安已在反复审视中渐渐平息。
“有趣...”短暂的寂静后,一声低笑划破空旷,笑意中混着轻蔑与笃定。
“既是未来的一角,便不过是时间衍生之物...”
“不过...也并非全然无意。”声音顿了顿,语气中的轻慢渐次褪去,凭添了几分沉凝的感慨,“时间...确亦所剩无几了啊!”
余音在殿中缭绕,仿佛将远方的战鼓与帝国的命运一同编织进来。
作为卡奥斯之主、龙族之皇,他比谁都清楚:帝国的根基,自始便浸透着侥幸与虚妄——侥幸于诸神未归的空窗;虚妄于那渺茫的未来可期...
然而,当那面象征着帝国的龙纹黑旗矗立起来的那一刻——
一切侥幸与虚妄,皆已凝为不可逆转的现实;
一切迟疑与徘徊,亦已湮没于无可回避的命途...
“是时候——进行下一步计划了。”声音落下的刹那,厚重的威严化作回声散溢,而那尊端坐王座的身形亦随之隐没,只余一片空阔,将那未尽的余韵吞没。
【卡奥斯帝国·统战部·合议厅】
卡奥斯统战部的龙纹地砖泛着暗哑光泽,繁复的龙鳞纹路在魔导灯的冷光下层层叠叠,如同凝固的战甲。
中央悬浮的湛蓝色的战图上,三条猩红战线如凝固的血痕,将与阿斯塔洛的对峙疆域清晰分隔——胜负未分的胶着态势,让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凝重。
高阶侍从们捧着烫金封边的情报卷轴,垂首立于雕花石柱旁,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艾琳诺拉指尖轻触战图边缘,将前线兵力部署、人员损耗的数据一一显现其上:“三线作战至今局势不明,阿斯塔洛南部战区于今日傍晚时分便可抵达战线...届时若我军还未取得什么突破性进展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她顿了顿,而后接着补充道:“不过——瑞瓦塔的入局倒也算得上是为我们分担了不少压力。只可惜...”
“鞭长莫及,对吧?”芙蕾雅没好气地补充道。
“确实如此。”艾琳诺拉点零头,而后继续道:“至于血族议会、精灵王庭、兽人皇室及塔拉斯皇室,至今未有任何明确表态。”提及这四方大势力,她不禁悄然攥紧了拳头。
“一群精于算计的投机者。” 芙蕾雅将银质情报夹轻扣在石桌上,红宝石耳坠在魔法光线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当初为求太古遗址的准入权,那些家伙可是没少许诺!而今,帝国的军团在前面拼死拼活,他们却作壁上观!要我,就应该将遗迹中那些年轻血脉暂时留置,逼他们下场才是!”
斯蒂娜指尖轻轻抚过战图上跳动着的战损数据,略显沉重道:“没用的,芙蕾雅。那些势力从未在协约中明确援战义务,他们真正支付的,只有进入遗址的代价。强行扣押,只会授人以柄,反倒让他们找到避战的借口。”
艾琳诺拉抚了抚额前的独角,神情略显阴郁:“斯蒂娜所言非虚。眼下,没可能指望那帮虚以委蛇的家伙们了,只能寄希望于前线的战术部署了。”
“哎——也只能如此喽!希望前线的那四个家伙脑子机灵点吧!”芙蕾雅耸了耸肩,慵懒地伏在桌案上,噘嘴咕哝着。
“合议厅的气氛,可真是沉闷啊!”而就在三人一筹莫展之际,一声轻笑突自殿堂深处传来。
那笑声不疾不徐,却仿佛在撕裂空气,将沉重的寂静尽数打碎。
黑影浮现,主座之上赫然坐定一人。
紫黑长袍无风而动,龙瞳幽邃,仿若宙间星辰点缀其中...
龙皇,卡奥斯之主。
“——参见陛下!”待看清来者的尊容,合议厅内群臣尽皆屈膝,神情庄肃而近乎狂热。
“嗯。起来吧。”龙皇微微颔首,视线并未在这些官员作过多停留,抬手示意后便含笑扫过三位神女——
目光掠过艾琳诺拉,他微微一笑:“时序若握不住全局,又何以掌控未来?”
落在斯蒂娜身上,他低声道:“你的力量最适合疆场,但你不愿见血。可惜,战争不会因仁慈而止息。”
及至芙蕾雅,笑意忽而带上几分揶揄:“看来我们的情报总管正为那些观望者动怒。”他刻意停顿片刻,指尖轻叩石桌,“你对战场的敏锐不亚于前线那几个家伙,亦不排斥战争的血火,欲望之力更是无孔不入,生就是为战争而生嘛——要不本皇该封你个 '欲望统领 ',让你统领支军团试试?”
芙蕾雅心口一震,美眸骤睁,几乎要拍案而起:“你...你不要太过分了!艾琳诺拉统筹全局,斯蒂娜司掌军需,唯独将我推向战场?”
怒意方起,她却又忽地嫣然一笑,整个人柔若无骨地偎进龙皇怀郑仰起那张艳绝万灵的俏丽面容,眼波流转间,吐息如兰:
“战场那么凶险,万一人家真的被俘了怎么办?那些精力旺盛的雄性生物,可是有上千种方法...折磨人家的呢!陛下,你就不心疼么?”
“呃...被俘?”龙皇一时语怔,下意识俯首望向怀中之人。可映入脑海的,却不是她此刻娇弱的模样,而是当年初遇的场景——
彼时,九位神子神女明争暗斗,各自为战。
但巧得是,明明九人实力都相差无几,理应防范程度无有先后。
可其中八位却皆极为默契地随身佩戴着免疫精神侵蚀的圣器...
至于防谁,答案早已不言而喻。
时至今日,他依旧记得——自己一路横扫,将那八位神子神女逐一击败,圣器尽数收入囊中后,面对此时伏在自己胸口哭诉卖萌的芙蕾雅时,自己那副落魄濒死的惨状...
回想自己这一路的征伐,虽不乏险死还生之境,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是真的差点拿了他的“一血”...
她被俘?俘虏她的人——那可真是贝莎芭的忠实信徒啊!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这真是我们这些角色该看到的画面吗?”
这场堪称荒诞的插曲,于相拥的两人而言似已寻常,连一旁看戏的艾琳诺拉与斯蒂娜也只剩饶有兴致的笑意——可落在厅内一众统战部官员眼中,却不啻为一场 “精神冲击”。
官员们恨不得将头颅埋进胸前纹章,僵立原地连指尖都不敢稍动,唯有擂鼓般的心跳在胸腔里震荡。无数念头在脑中疯狂盘旋:该寻什么借口离去才不显突兀?是称“前线有紧急军情待呈”,还是“战图魔导阵列需即刻维护”?
等溜出去,必须马上去学院找一位心灵系的高阶导师——哪怕承对方一个人情,也要把脑子里的这段“不干净”的记忆彻底净化!
以免隔因‘左脚先迈入合议厅’此类莫名的由头...而被神女殿下一脚踹出统战部的大门...
“咳!”龙皇一声轻咳打破旖旎气氛,从容脱离芙蕾雅的缠绕后,面容已恢复往昔威严:“军机重地,身居要职者岂可如此失仪?”
“陛下好生无情呀~”芙蕾雅翩然落座,纤指托腮眼波流转,“那——陛下还要把人家遣往战场吗?”
龙皇淡淡瞥了眼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芙蕾雅,随即一脸正色道:“言归正传。前线战事已无需尔等劳心,本皇另有重任相停即日起,统战部诸务悉数交由瑟拉菲娜执掌。”
“陛下...属下...认为此举恐有不妥...”话音未落,不待三位神女开口,一位统战部官员已硬着头皮上前半步,声音发紧却仍强撑着反驳,“统战部虽非前线将官,但战时换将,实非明智之举...”
“属下并非质疑瑟拉菲娜前执政官冕下的能力...”
“只是....诸多事宜...交接繁复...恐延误战事...”
他的声音越发低沉,身躯也止不住颤抖,显然是意识到了自己此番口快发言——实有僭越之嫌。
“哦?有点意思。”龙皇微微挑眉,目光掠向长桌末位那名身着统战部官服的蜥蜴人青年,“你的真名是...”
青年官员在那道极具威压的注视下浑身一僵,蓦地跪倒在地,额首紧贴龙纹石砖,颤声唤了句“陛下”后,便再不敢言。
“无需如此。”龙皇缓缓开口,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威严,“你虽有僭越之嫌,却也并非无的放矢。本皇此次恕你,起来吧。”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前这头既冒进又带心机的蜥蜴人官员,心底隐隐生出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
“谢...陛下!”蜥蜴人官员颤巍巍地躬身而起,仍低垂着头颅,不敢直视这位在父亲口中常被形容为给蜥蜴人一族带来文明曙光、宛若神明般的——龙皇陛下。
待其彻底站直身形,龙皇方才再度开口:“拉塞尔是你父亲吧。”语含笃定,亦透着几分兴致。
这头蜥蜴人简直像极了拉塞尔——那个既冒失又大胆的家伙,连那份心机也一脉相承...
“是...陛下。属...下真名,拉戈尔?拉塞尔?薇...萨。”蜥蜴人官员垂着首,声音里裹着难掩的慌乱,连尾音都微微发颤。
“如此来...你方才的僭越,是为了——你那身处前线的父亲吧!”龙皇微微颔首,语气却是陡然沉下几分,字句间透着若有似无的审视,像一道无形的网,将拉戈尔的心神牢牢罩住。
而随着那沉冷中似是透着些许愠怒的话音落下,这头“冒失”的蜥蜴人终是后知后觉地攥住那份“僭越”的重量:身为统战部官员,他竟为私念罔顾规矩,所谓“僭越”,早已是最轻的法,往重里,便是以权谋私、触犯龙威...
“砰!”膝骨重重砸在龙纹地砖上,发出一声闷响。方才站直的高大身躯再度跪伏下去,鳞甲战栗如风中枯叶,窸窣作响。他艰难地从齿缝间挤出残破的音节:“陛...下...”
龙皇见状,却忽然轻笑出声,语气中透出几分未曾预料的勉励与欣慰:“起来罢。本皇既恕你无罪,自是连你那份‘以权谋私’之过——也一并揭过了。”
蜥蜴人...这个生而有悖的族群。
其智慧本足以开疆拓土,却甘于困囿泥沼;语言与器物皆具,却止步于原始蛮荒。他们以血脉延续为幌子,却在饥馑时吞噬子嗣;在秩序的幔纱下,他们的根骨仍是混乱...
然而,眼前这头年轻的蜥蜴人,却让他看到了另一种火光。那抹名为“亲情”的微光,虽微弱却真牵亲情的出现,于一个族群而言,正是秩序与文明初绽的萌芽...
至于拉塞尔当初的那些动作,他又岂会不知?
若非他默许,那头老蜥蜴当真以为,仅凭一个区区“元老”的身份,便能打通帝国的层层关节?便能把赋平平的子嗣塞进卡奥斯龙族学院?而后还顺利完成学业、挤入帝国枢要?
而这一切,自始至终都在他的注视之下。这不单是念在那头老蜥蜴近千年来的忠诚,亦是予这悖谬之族——一个靠近秩序的可能。
所幸,那头老蜥蜴倒也没有让他失望。
在未得任何偏袒的情况下,竟真带着蜥蜴人这个生而有悖的种族,挣脱了旧日的芜杂,一步步契入帝国的律法;甚至让这群生冷血的生灵...有了亲情的羁绊,有了文明的雏形...
眼前这头老蜥蜴的子嗣:赋虽非杰出,却也称得上勤勉笃实。至多,遗传零那头老蜥蜴特有的心思罢了。
而这份脱离了种族本能的“鲜活”,不正是他当年愿予此机的初衷吗?
...
“恕与不恕拉戈尔,于我们而言其实并无多大分别。”时间神女艾琳诺拉在静默片刻后,缓缓开口,目光灼灼地凝视着龙皇,“我倒是觉得,他所言并非无稽。此刻贸然将我们从统战部调离,确非明智之举。”
龙皇侧目一笑,眼底却无波澜,淡淡反问:“事已至此。你——还不明白吗?”
“...”艾琳诺拉凝视着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庞,修长的眉梢轻蹙,脑海里飞速回放着西线战局。沉吟间,某个被忽略的节点突然清晰,她眸光骤然一凛,恍若于时间长河中窥见了某种必然。
“你是...”她的声音因震惊而微微顿挫,“此役——我们能赢?”得胜的结论甫一脱口,连她自己都不禁为之一怔,以至于那张素来从容的俊俏面容上都罕见地浮现出了一抹惊诧之色...
然——这份惊诧并未持续太久,于瞬息之间便沉淀为了笃定——一种,对胜势的笃定...
此刻,时序已握全局。可生命却依旧沉重。
“理由呢?”斯蒂娜缓缓抬眸,视线掠过战图上那一个个不断变换的鲜红数据,而后定格在龙皇身上,沉声道:“难不成,你还要再亲自下场一次?”言语间透着几分审慎。
她并非无的放矢。作为统战部的三席之一,她并非不懂战争,亦并非看不清局势——
卡奥斯,作为后起之势,其之所以能这般迅速崛起,雄踞一方,靠的从来不是什么所谓的军团,而是面前这位,犹如“禁忌”般的——龙皇。
禁忌。这本该是唯有那些超脱神境的存在才配享有的尊号,用以形容一位半神之境的存在,或许并不恰当,甚至有些狂妄。
然,值此神域沉寂、风暴无主之际,龙皇的威势,已然成为笼罩在主位面所有半神强者命运之上的阴云...
可那终归是龙皇之威,而非帝国军团之威。
龙皇是帝国的锚,或可为锋,或可为盾,却绝不可能始终为锋,始终为盾。
纵使因果尽加其身,凡物亦会因果之走向而凋敝。龙皇能护得了他们一时,却不可能护得了他们一世。唯有自强——才是唯一的出路。世间万灵如此,帝国亦是如此。
可眼下——如果他不亲临战线,她实在想不到作为后起之势的卡奥斯,对上那个将杀戮与掠夺熔铸进血脉,奉荣耀与死亡为至高信仰,令主位面近九成的大势力心生忌惮的古老帝国的军团...能有多大胜算。
纵使先声夺势,可那终归也只是一时。局部的失利,对于那个传承了数个纪元的古老帝国而言,从来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输得起,可卡奥斯却输不起...哪怕一场战役...
“呵呵...自然不会。”龙皇指尖轻拂过战图上阿斯塔洛的疆域,笑声中既有戏谑,亦透着笃定:“无论因由如何,阿斯塔洛已被我方这一初生之势连下两城,这是不争之实。若欲扭转大局,他们便须在接下来的三线战场上,尽数取得足以挽回荣耀的大胜...”
“你觉得...他们——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斯蒂娜瞥了眼战图,沉吟片刻后,终是真正看清了这所谓的“势”。
可看得越清楚,心便沉得越深。
——当局部的兵力优势,不足以对那犹如怪物般的军团形成碾压之势时:卡奥斯若想速胜,那便须以无尽血肉铺就...
——仅剩的2600万大军,很可能于此役中再度折损数百万兵力...
——那不是战图上的数据,而是数百万条活生生的生命...
“这样的胜利...真的值得吗?”理智告诉她这是唯一的答案,但她的灵魂却在剧烈地抗拒这个答案。一种深刻的无力感,如同冰锥刺穿胸膛,比任何利刃都更令人窒息。
“伤亡太大...后续战事...恐难为继...”最终,所有理性的权衡与情感的挣扎,只化作一声近乎崩溃的低语。
“你看得太远,有时反倒——看得太近。”龙皇凝视着颤抖的斯蒂娜,微微摇头。
他知她脾性——不喜杀戮、更厌战争。古往今来,身负生命之体者多是如此——纵使生命伟力不输任何力量,可对这体质的绝大多数拥有者而言:漠然旁观,似乎便已是牠们所能接受的“残忍”极限。
昔年与其的争锋,亦是如此。她本是最有希望将他彻底击败的存在...
然——身为强者的她,却固守一隅,从始至终都不曾真正展现出生命之体应有的伟力。仿佛在她眼中,生命之体就只是一副不会损毁的皮囊一般...
直到最终落幕——他胜了,几近脱力;她败了,却毫发无伤...
如今回想起来,心中不免唏嘘的同时,亦不禁对其昔日的行径...深感困惑。
堂堂本源之体,纪元之才,岂可被生命的沉浮所裹挟?力量若是不能为己所悟,为己所掌——驭力何用?
“本皇知你心中所虑。”龙皇的声音沉了沉,字句透着洞悉本质的通透,“但,战争岂会没有伤亡?生命又岂会只赢生’的重量?你执着于‘生’,却忽略了‘命’才是万物之根本——而‘命’,从不由你我掌控,万物自有其取舍。”
“此间事务,瑟拉菲娜自会接管,你们且随本皇离去吧!既是为接下来的计划,亦是为你们自己——你们,也该破境了。”
他抬眸扫过众人,语气凭添了几分威严:“此役过后,乱局即启。那些作壁上观者,自会躬身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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