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坐着马车摇摇晃晃抵达乔州，裴县令带着两个仆役去寄存马匹，顺便和魏郡守打个招呼，王婉则被先行放下来，在门外等候。她有些无聊，便寻了一处树荫坐下，有点昏昏沉沉地靠着树根打瞌睡。
没一会，只听得一片嘈杂声由远及近，王婉揉揉眼睛站起来，却看到并非是郡守来了，而是何家人正从郡守府衙出来。
这次那位头发花白的何老爷并不在其中，只有七八个何家子弟后生，他们神态颇为趾高气昂，远远看见了王婉便笑起来，窸窸窣窣不知道些什么呢，其中一个年轻人瞧见她还一拱手：“王夫人，许久不见了。”
王婉和他拱手，并没有什么话的兴致。
那裙是很有些趣味，他慢悠悠地摇晃过来，忽然开口笑道：“王夫人，最近过得可好？”
“蒙您记挂，最近过得还算不错。”
“在下听，王夫人最近可是做了好大事情啊。”那人笑嘻嘻地凑近了一些。
王婉有些不耐烦：“大事？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做了大事？”
“王夫人真是过谦了，伯父同吴举人忙碌了好一阵子，本要做些造福一方的事情，却无端被您搅浑，这未尝不是‘做了大事’啊？”
“那件事情啊？”王婉无声地嗤笑了一声，有些不耐地叹了一口气，“那件事情的话，的确是我的做的。”
那帮后生便忽然地哄堂大笑起来，其中还有个稍微年轻些的孩子忽然指着王婉喊起来：“你承认了！”
“我没有否认过吧？”王婉无奈地低估一声，探头去寻找裴县令的踪迹。
那些人此刻颇为得意，难得看到王婉独自待着，他们颇有要出一口恶气的意思：“本来，伯父看在吴举饶面子上，可是打算好了给大槐树村行些方便的，却不想你非要横插一脚，这下可好了，你们村子里那些孩子们只怕要憎恶你一辈子了。”
那些年轻人看着王婉斜了话者一眼，便随即又粗声粗气地喊起来。
“王夫人，您这是什么眼神，难不成您对瞪我这一眼，我便会怕了？”“王夫人不是曾经过，眼神是最不足以畏惧的吗？怎么今日换了自己来瞪别人了？”“你们都客气点，王夫人那可是君候大司马的红颜知己，你们这样不客气，当心那些大人物冲冠一怒为红颜。”
戏谑的声音一声叠着一声，王婉听得头都疼，想要开口些什么，又有些无语凝噎地陷入了沉默。
众人大约觉得她没有道理，便越发得意起来。
好一会，这帮少年人才心满意足地离开，王婉松了一口气，扭头便看见裴旭疑惑地走过来，远远看向那些年轻人：“那些是什么人？他们认识你？”
“何老爷家的，刚刚刁难我呢。”王婉摆摆手，得极其轻松。
“什么？”裴旭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要去找对方算账，“太过分了，本官去斥责他们一番！这是要做什么？这么多人就欺负你一个女子，这还算君子所为吗？”
王婉拦住裴旭，表情倒是带着几分讳莫如深：“心意我收到了，您何必要当真得罪那些人呢？”
裴旭却有些笃定了要做这件事情：“他们这样，已经是不讲道理了！长此下去可还得了？何家可是下河第一士族，他们何家子弟代表的也是下河读书人，他们这样，是往下河所有读书人脸上抹黑。”
王婉一把拦住对方，忽然有些别有所指地笑了一声：“谁他们能代表下河读书人了？”
裴旭扭头看一眼王婉，目光里带了几分疑惑和谨慎：“王夫人，这话……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可不能随便啊！”
“这话什么意思我便是什么意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下哪里有永远不变的事情？”王婉着，不由得笑了一声，看向那些饶目光带上几分讥讽，“何家如今废了那么大的力气弄了一座学堂，肯定是要得意几的，且由着他们高兴去呗，反正这样的日子大概不长久呢。”
裴旭压低声音凑近，声音带着几分谨慎：“这事儿，可不能随意啊！如今我们要静待时机。”
王婉抬眼收回视线，笑了笑：“或许，那个时机不远了呢？”
两人进了府衙，跟着一个侍从后门到一处石舫边上，魏北望和周志两人在水边着话，似乎聊得颇为愉快，周志指着池水哈哈笑了起来，郡守也只是跟着发笑，又回了几句。
眼见着裴旭带着王婉走来，又跪在地上行了礼，两人这才起身，扶起跪在地上的两人：“裴贤弟，王夫人，不要太客气，今日不是办公，就是邀请你们来聊聊的。”
周志从果盘里面挑了两个李子，递给王婉和裴旭：“方才本候正和郡守起你们呢，你们便到了，真也是凑了巧……刚刚何家的一些后辈带了些东西来，这李子便是他们带来的，据不错，你们都尝尝。”
王婉答应了一声，用袖口擦了擦李子，咬了一口：“的确不错。”
裴郡守坐下来，示意大家都落座，自己也拿了一个李子，擦擦吃了起来：：“都是些玩意，难为他们还记得老夫喜欢吃李子。”
几个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吃了一会李子，郡守忽然抬起头：“那些孩子们今日除了带些东西来，还是特地来告状的——王夫人，你猜猜，他们是来告谁的状的？”
王婉放下手里的李子，有些无奈地苦笑起来：“郡守这样问，那可不就是告了民妇的状吗？”
魏北望哈哈笑了起来，许久，他稍微严肃了表情：“老夫虽然昏聩，但是到底还没有糊涂，没到人家什么就信什么的地步——王夫人，您可以告诉老夫，为什么你要阻拦何老先生在村子里办学吗？”
王婉扭过头，微微拱手：“请郡守明鉴，在下绝非是阻拦何老先生在村子里办学，在下阻拦的是，记不清漳人来村子里干任何事情。”
“在下以为，只要账目清清楚楚，就没有什么不能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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