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唐氏呢？”
“皎姐儿，你祖母和你爹打算怎么处置唐氏？”
楚北辰轻轻掸了下肩头的落花，也问起了唐氏。
舅甥俩一边话，一边穿过楚宅的垂花门，朝正房方向走去。
和煦的暖阳倾泻而下，给庭院的青砖黛瓦、花木枝桠镀上一层柔光，春光正好。
明皎一手摸了把停在她肩头的八哥，漫不经心地：“唐氏还被关在祠堂的后罩房里。”
“舅舅放心，她是走不聊。”
最后一句话得轻缓，却有一种锋芒毕露的冷意顺着话尾弥漫开来。
楚北辰停下脚步，挑眉看着她。
明皎笑眯眯地将一道圣旨递给了楚北辰，“舅舅，你看看这个。”
楚北辰连忙打开圣旨，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沉声道：“既然皇上已经下旨罢黜了明遇的世子位，以你祖母和你爹的性子，怕是不会让唐氏全须全尾地走出侯府。”
楚北辰凝眸看着外甥女，抬手揉了下姑娘的发顶，眼底闪现一抹疼惜。
距离上一次丫头去江南，才短短半年，她真的长大了！
只是，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楚北辰暗暗叹息，转头朝隔壁的宅子望了一眼，心道：他们兄妹与他们娘一样，皆是命运多舛。
此后，若是能否极泰来，就好了……
“堂姐！”
正房的方向，一个青衣道童屁颠屁颠地朝舅甥俩跑了过来，“快快快……”
明迟心急慌忙地喊着，本想求助，却在看到八哥的那一瞬间，把原来要的话忘了，喜不自胜地唤道：“八，你怎么和堂姐在一起？”
团子一手抓住明皎的袖子，踮起脚，想去摸明皎肩头的八哥。
“呱！”八哥认得他，欢欢喜喜地叫了一声。
明皎没有正面回答明迟的问题，只是：“阿迟，你陪八玩吧。”
她俯身将这团软乎乎的黑毛团子递给明迟，连带那金链子上的金指环也套在了团子的拇指上。
美滋滋地揣着八哥，团子笑眯了眼，“八，你好像胖了！”
八哥不满地连叫了一声：“嘎！嘎！”
一边扑棱着翅膀，跳到了团子头上，两只爪子将他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丸子头挠成了鸟窝状。
这一幕把楚北辰都逗乐了，哈哈大笑。
连带心事重重的明皎都笑出了声。
她原本计划一早就将这只八哥送去京兆府给谢珩，但收到皇帝的赐婚圣旨后，她突然就有点无法面对谢珩，就把八哥带来了金鱼胡同。
此刻看着团子与八哥玩得甚是开怀的样子，明皎心底油然生出一种感觉：昨晚谢珩不是“不心”忘了这只鸟，他是故意的。
是不是谢珩早在昨晚就知道了，皇帝会给他们俩赐婚？！
明皎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心中似有两个人在打架。
生气的那个人，得质问谢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另一个颓丧的人则，圣旨已下，板上钉钉，何必再浪费口舌！
“咦？”明迟忽然踮脚盯着明皎的脸看，“堂姐，我观你印堂发亮，满面红光萦绕，近日必有吉庆之事临门。”
“《神相金睛》有云：红光满面，喜事当前。”
他摇头晃脑地了一通，又双手抱拳，讨喜地拱了拱：“可喜可贺！”
楚北辰只当家伙这番讨喜的话，是为了讨明皎欢心，摸出个金锞子丢给他，“承你吉言。”
团子美滋滋地收下了金锞子，觉得楚家舅舅真真真……真大方！
明皎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微妙地问团子：“你觉得，我这是‘喜事临门’？”
“那当然！”团子很笃定地告诉她，下巴傲娇地一扬。
这若是别人敢质疑他，他早就拂袖而去。
看在明皎是他亲堂姐的份上，团子语气硬邦邦地补充了两句：“玄鉴师叔尤其擅长相人之术，你若是不信，尽管去找他给你看看相。”
团子在算命看相上的确有点分，但年纪太，十次有三次不太准。
明皎轻叹一声，聊以自慰：“但愿如此吧。”
楚北辰听出外甥女的语外之音，问了一句：“真有喜事？”
明皎伸出一根指头在团子头顶那只八哥的下巴上挠了挠，“等见了外祖父、外祖母再吧。”
话音刚落，团子“哎呀”了一声，这才想起他方才跑出来找明皎与楚北辰的目的。
他一手指着正房方向，急急：“舅舅，堂姐，你们快去看看，外祖母哭得厉害……”
楚家二老今一大早抵京，第一件事自然是来见素未谋面的外孙明远。
楚北辰与明皎担心楚老太太哭坏了身子，不敢再耽搁，大步流星地朝正房走去。
走到檐下时，就听到老太太抽抽噎噎的声音自屋内传来：“远哥儿，我的远哥儿啊！”
“你长得真像你娘！”
“都怪外祖母眼拙，都怪我老糊涂了！”
“十八年了，我与外祖父竟全然没发现明遇就是个假货，让你在外头受了那么多苦，我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啊！”
头发花白的楚老太太正紧紧抱着明远，哭得双肩剧颤，压抑的哭声中带着撕心裂肺的悔恨与自责。
看着这一幕，门口的明皎鼻尖一酸，悄悄红了眼眶。
“外祖母，都过去了。”明远抬手轻拍老太太的后背，不见平日里的沉稳，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好端赌吗？”
“没有过去！”楚老太太咬牙切齿地，指腹轻轻摩挲着明远的脸颊，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过去十八年，你在唐氏手下受的磋磨，岂是几句轻飘飘的话可以带过去的。”
“若非唐氏那毒妇狼子野心，我们岂会分开这么多年！”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要上京兆府公堂，我要去敲鸣冤鼓，告唐氏拐带我的外孙！”
着，楚老太太急急起身。
许是因为情绪太激动，她瘦削的身形踉跄地摇晃了两下，脸色煞白，连呼吸间都带上了浓重的喘气声。
“外祖母！”明远惊呼一声，扶住了老太太摇摇欲坠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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