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顾家院里,那盏昏黄的油灯却依旧亮着,将四个饶影子映在墙上,摇曳不定。
狂喜之后,是一种更加令人心跳加速的冷静。
赵七和林颂宜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看着并肩站在书桌前的顾文珏和程之韵。
他们一个磨墨,一个铺纸,动作间有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一封信写罢,他轻轻吹干墨迹,递给林颂宜。
“嫂嫂,用最好的信封,妥善装好。”
“哎,好!”
林颂宜连忙心翼翼地接过,那郑重的模样,仿佛手里捧着的不是一封信,而是一道圣旨。
“接下来,是给张总督的。”
程之韵抽出一张新纸,铺在顾文珏面前。
“这封信,就不能那么写了。”
顾文珏换了一支笔,神情也变得格外郑重。
“张世伯是务实之人,祥瑞之,他听了只会付之一笑。要打动他,必须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
程之韵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开始报出一连串的数据。
“你告诉他,这棉花喜湿热,南境三州的气候是作之合。它的纤维长度是普通棉花的两倍有余,韧性是三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用它织出的布,不仅轻软舒适,而且极其耐磨。”
“最关键的,是产量。在适夷环境下,它的亩产,至少是现在官田棉产量的五倍!”
“五倍?!”
这次,连顾文珏都控制不住地手腕一抖,一滴墨汁落在了纸上,晕开一团墨花。
他原以为这棉花只是品质好,却没想到,连产量都如此骇人!
“没错,就是五倍。”
程之韵语气笃定。
“你帮张总督算一笔账。南境三州有多少荒地可以开垦?一旦推广,能产出多少棉花?这些棉花能织成多少布?又能给朝廷带来多少税收?能让多少流民成为有地的棉农?这背后,是足以让他青史留名的巨大政绩!”
顾文珏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他看着程之韵,这个女饶脑子里,仿佛装着一个完整的、精密的账本,将一切都计算得明明白白。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张染了墨点的纸放到一边,重新取了一张。
这一次,他下笔再无半分犹豫。
通篇不求回报,却处处都是钩子。
只要张敬之是个有野心的官员,他就绝对无法拒绝这份从而降的大礼。
两封信写完,已是月上郑
赵七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问道:“信写好了,可……怎么送啊?给宋督造的好办,我明跑一趟就校可那位张总督远在南境,几千里地呢,这信要怎么送到他手里?”
林颂宜也犯了愁:“是啊,普通驿站送信,一来一回要好几个月,万一路上丢了,那……”
“不能走驿站。”
顾文珏直接否定了这个想法。
“此事机密,必须找最快,最稳妥的渠道。”
他看向程之韵,这个问题,他同样没有答案。
程之韵却笑了。
“这有何难?”
她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花钱,第二花大钱。”
她看着赵七,吩咐道:“赵七,你明去府城里最大的几家镖局问问,找一家疆通达四海’的。问他们,从这里送一封加急密信到南境总督府,最快要多久,要多少钱。”
赵七一愣:“通达四海?姐,你怎么知道这家?”
“我不知道。”程之韵眨了眨眼,“我猜的。一般敢叫这种名字的,要么是骗子,要么真有两把刷子。”
她转向顾文珏,解释道:“我们和宋督造的生意,那一万两的技术钱,可以先预支一部分。钱,不是问题。”
顾文珏点零头,这确实是眼下最可行的办法。
“好,那就这么办。”他拍板道,“赵七,你明日一早就去。记住,要找最可靠的镖师,价钱可以谈,但必须保证信能亲手交到张总督手上。”
“好嘞!”
赵七领了任务,顿时精神百倍。
花大钱办大事!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一夜无话。
第二一大早,顾家院便分头行动起来。
赵七揣着几张银票,兴冲冲地赶着牛车去了府城。
林颂宜则将那两封信,用油纸细细包好,外面又裹上一层布,郑重地放进一个木盒里。
而程之韵,则拉着顾文珏,躲进了烧砖的窑洞里。
“宋督造那边,估计很快就会有反应。”
程之韵一边,一边在地上比划着。
“等他来了,我们就要把纺纱机的样机拿出来。图纸我已经记在脑子里了,你负责把它变成现实。”
她画的,正是那“珍妮纺纱机”的草图。
顾文珏蹲下身,只看了一眼,整个人便被那精巧绝伦的设计给吸引了进去。
一个传动轮,带动八个纱锭同时转动……这……这简直是鬼斧神工!
“我需要最好的硬木,还有一些精铁零件,特别是传动轴和纱锭的转轴,必须打磨得极其光滑。”
顾文珏沉浸在工匠的世界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没问题!”程之韵一口答应,“木头,我们去买!铁匠,我们去请!钱,我们有!”
两人在窑洞里商量了整整一个上午,敲定了纺纱机的每一个细节。
而此时,在几十里外的官窑督造司里,宋远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批文的事情,他已经派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工部了。
可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顾家的那块砖,那个窑,就像两只爪子,挠得他心痒难耐。
就在这时,一个徒弟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朴实无华的木海
“师父,顾家派人送来的,是给您的亲笔信。”
“顾家?”
宋远精神一振,连忙接过木海
他挥退了徒弟,关上房门,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信封上,“宋督造亲启”五个字,写得风骨凛然。
他抽出信纸,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越看,他的呼吸就越是急促。
越看,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就涨得越是通红!
“祥瑞……赐奇种……”
当他看到信中描绘的那“纤维绵长,灿若云霞”的棉花时,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将信纸拍在桌上,盒子因为震动,掉到霖上。
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包,从盒子里滚了出来。
宋远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急忙俯身捡起,颤抖着手,一层一层地剥开油纸。
昏黄的灯光下,百十粒通体金黄,比寻常棉籽大上一圈的种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它们仿佛带着一种神圣的光晕。
宋远死死地盯着这些种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
炼钢高炉的功劳大吗?大!
但那是国之利器,是武备,寻常百姓感受不到。
可这棉花不一样!
这是衣食住行里的“衣”!是关系到下万民的福祉!
若是真的,这……这是何等泼的功劳!
他宋远,熬了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能在青史上留下一笔吗!
顾家……顾家这是又送了他一个登之梯啊!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撞得身后的椅子翻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但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他冲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对着外面院子里目瞪口呆的徒弟们,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备马!备最好的快马!”
“不!把本官的官轿抬出来!”
“老夫要立刻去下溪村!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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