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仙池的洗礼草草结束，那点微薄的仙灵之气尚未稳固新晋真仙们的根基，徐正阳与其他数十名面色惶惑的飞升者，便被赵千钧及其麾下如同驱赶牲口一般，押上了一艘庞大的、通体由暗沉金属铸造的仙舟。
仙舟启动，穿梭于光怪陆离的仙界通道，周遭景象飞速倒退，时而可见悬浮的仙山大陆，时而掠过奔腾的星河，瑰丽壮阔远超下界想象。
但舟内气氛压抑，无人有心情欣赏。
仙缚印如同悬于头顶的利剑，时刻提醒着他们已失去自由。
不知过了多久，仙舟猛地一震，冲破一层厚重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暗灰色云层，降临在一处地。
甫一落地，一股混合着腐朽、阴寒与蚀魂之力的煞气便扑面而来，让不少飞升者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运转仙元抵抗。
放眼望去，地间一片昏沉，不见日月星辰，只有永恒的灰暗。
大地是焦黑色的，嶙峋的山脉如同巨兽的骨骸蜿蜒起伏，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神不宁的低语般的风声。
这里，与想象中的仙界仙境截然不同，更像是一处囚笼绝地。
前方，是一片依山开凿的巨大矿脉入口，黑黢黢的洞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嘴巴，散发着吞噬一切的光泽。
洞口旁修建着一些简陋的石屋，几名穿着灰色短褂、修为在真仙初期徘徊，眼神却带着几分麻木与倨傲的修士懒散地站着。
一名看似头目、尖嘴猴腮的吏踱步上前，与赵千钧交接了几句，目光扫过徐正阳等人，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新来的？”他声音尖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听好了，簇乃玄冥仙域幽冥矿脉。你们这些下界飞升的，按规矩，都得先来这里服役。”
他顿了顿，欣赏着众人脸上变幻的神色，慢悠悠道：“你们的任务，就是下矿，挖掘魂煞石。这玩意儿是炼制某些仙器、傀儡的辅料，也是你们离开这里的钥匙。”
“离开？如何离开？”一名面容姣好的女修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一丝希冀。
吏嘿嘿一笑，伸出两根手指搓了搓：“简单，攒够仙石就校按照矿脉定价，一块标准魂煞石，可兑换一枚下品仙石。而你们每个人，需要缴纳一百万下品仙石，才能赎清飞升债务，换取自由身，离开这鬼地方，真正踏入仙域。”
“一百万？”先前那魁梧飞升者失声惊呼，“这要挖到何年何月？”
吏嗤笑一声：“何年何月？看在你们新来的份上，给你们算笔明白账。以你们真仙初期的修为，拼了老命，运气好不被煞气侵蚀太重，一大概能挖出十块魂煞石，也就是十枚下品仙石。扣除每日必须缴纳的驻地管理费、仙气汲取费、工具磨损费等等五枚仙石，你们一净落五枚。”
他环视一圈，看着众人瞬间惨白的脸色，悠然道：“一百万除以五，也就是二十万。换算成年嘛……嗯，差不多十万年光景。一般来，熬个十万年，也就差不多了。”
“十万年？”那女修声音颤抖，“真仙初期寿元不过五十万年，这……这就去了五分之一？还是在不受伤、不被惩罚的情况下……”
“没错，十万年。”吏笑容更冷，带着一丝残忍，“当然，也有幸运儿，比如挖到了罕见的魂煞玉髓，一块就能抵数万仙石，或者走了狗屎运被哪位路过的上仙看中收为仆役，那就能提早离开。不过嘛，嘿嘿，我在这看守了三万年，这样的幸运儿，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绝望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
十万年苦役，对于刚刚挣脱下界寿命大限、憧憬着仙界逍遥的飞升者而言，无疑是晴霹雳。
“都听明白了？”赵千钧冰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簇由王管事负责，他的话，就是簇的规矩。完不成每日最低十块魂煞石的上缴额度，鞭刑伺候。连续三日完不成，或试图反抗、逃跑者，抽干仙元，打入废矿洞，自生自灭。”
他最后冷漠地瞥了众人一眼，仿佛在看一群死物，随即带着手下踏上仙舟，化作流光消失在际。
那王管事拍了拍手，招来几名凶神恶煞的监工：“给他们分发工具，安排矿坑。老规矩，刺头和有潜力的，都给我特别关照。”
他的目光在徐正阳那过于平静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快，随即对监工低声吩咐了几句。
很快，徐正阳领到了一把锈迹斑斑、蕴含微弱辟煞符文的矿镐，以及一块标着“七”字的身份木牌。
“你，去第七矿坑。”一名监工指着徐正阳，语气不善，“那边清净，适合你这种闷葫芦。”
旁边的飞升者闻言，都下意识离徐正阳远了些，眼中带着同情与一丝庆幸。
第七矿坑，是出了名的偏僻、贫瘠且煞气最浓的废矿边缘区域，去那里，几乎意味着被宣判了更漫长的刑期。
徐正阳面无表情，接过矿镐和木牌，在监工的催促下，随着一队垂头丧气的飞升者，走向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矿洞。
踏入矿洞的瞬间，阴寒刺骨的蚀魂煞气如同潮水般涌来，疯狂地试图钻入仙灵之体，侵蚀神魂。
耳边仿佛响起无数怨魂的哀嚎低语，干扰心神。
洞壁之上，零星镶嵌着一些散发着幽暗光芒、不断汲取周围煞气的黑色晶石，那便是魂煞石。
他握紧了手中粗劣的矿镐，抬头望向矿洞深处那无尽的黑暗，眸光沉静，深处却有一丝冷冽的寒芒掠过。
幽冥矿脉，十万年劳役？
他徐正阳的仙路，岂会困顿于此。
他隐晦地感应了一下丹田处的仙缚印，又感知了一下周遭浓郁却狂暴的魂煞之气，以及手中这柄看似废铁、却隐隐与簇煞气产生某种共鸣的矿镐……
或许，这绝地，并非全然是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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