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一瞬。
直到被定位为跟班的某人微笑点头，“没错。”
他瞥鹿野一眼，“此次能够阻止北蛮人阴谋，功劳全在于她。”
“是她不顾危险，只身率先赶到东城门，阻止北蛮人放下城门，重创对方首领，阻挠至援兵赶到，如此才阻止了这一场祸事……”
虽然被成跟班，但傅霜知的神态却没什么跟班的样子，徐徐出鹿野所做之事，始终不卑不亢，不似跟班为主人表功，倒像是为亲朋好友的义举而与有荣焉。
他没有觉得被她抢了风头，反而为她自豪。
陈蹇之恍惚中听出这个意思。
他愣了片刻，瞅瞅傅霜知，再瞅瞅鹿野。
他实在有点看不明白这俩人关系。
如果真是兄妹……明显此时让哥哥出这个风头对他们整体更有利，更何况看此时这两人眼神举止……实在不像姐妹，反而有点……
咳咳……
算了算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竟然真是这姑娘一个人阻止了十几个北蛮人？
即便有些于礼不合，陈蹇之还是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了眼鹿野。
刚刚只是打眼一扫，知道是个漂亮姑娘，但此时再仔细看，陈蹇之便看到了更多细节。
这姑娘看上去年纪很轻，脸庞都还保留着稚嫩的弧度，年纪最多不超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漂亮自然还是极漂亮的，且仔细看比打眼一扫更好看，当然，年纪不代表能跟北蛮人掰手腕，长得漂不漂亮更是跟这些毫不相干。
所以，她到底凭啥一个女子阻止了十几个北蛮人？
陈蹇之的目光再度冒犯地在鹿野身上打量了一下。
身形很匀称。
相比旁边两个男人一个太瘦一个很壮，这姑娘身形可以称得上十分匀称，当然，她的个子倒较许多姑娘家更高，而且挺胸抬头，身形笔直，加之脸色红润，眼神水灵，整个人就好似一株春的树般，看着就有种寻常闺阁姐没有的旺盛活力。
但再怎么活力旺盛……
也不像是能打得过十几个北蛮饶样子啊！
陈蹇之有些怀疑人生。
还有点儿不知道怎么继续话。
陈蹇之之所以在紧急时刻来见这三人，敬佩感激对方义举自然是其一，但最重要的，却还是听有位猛人能独对十几个北蛮人不落下风坚持到援兵到来后，产生了爱才之心。
无论出身无论地位，只要确定其不是北蛮奸细，这样的好汉，合该跟着他为国效力啊！
但现在，这“好汉”是个姑娘……
陈蹇之原本准备好的话顿时一句都不出来。
他不，傅霜知就开口了：
“大人，我等皆是大魏子民，如今情况紧急，大人拨冗前来见我等，可是有事要？无论何事，还请但无妨。”
陈蹇之无奈地舒口气。
同时颇感惋惜地又看了傅霜知一眼。
他果然没看错，这少年人不仅皮相长得好，也很会看人眼色，是个人才。
不过既然现实与想象产生了那么大的偏差，那么他原本准备的那些话自然就不能了。
“无事。”陈蹇之洒然地摆摆手。
“只是感佩各位义举，特来一见。”
“待北蛮人退去，本官会上书朝廷，为各位请功嘉奖。”
“若是不嫌弃，还请几位先去官邸暂歇。”
……
陈蹇之的话没一点儿错处，甚至还全是鹿野想听到的。
但鹿野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这位陈都督怎么总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而且——
“大人，北蛮人不是还没退吗？你们不需要帮手吗？”鹿野瞪着溜圆的大眼诚恳发问。
陈蹇之：……
需要！当然需要啊！
但这话，他能对着一个姑娘出来吗？
他陈蹇之又不是死了，他手下的兵、东平城男人更没有死绝，哪里用得着让个姑娘冒险上战场？？？
他们男人浴血奋战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背后的老弱妇孺安然无恙吗？
所以，让个姑娘去打北蛮人……这话陈蹇之真不出口。
所以陈蹇之很违心地干笑两声，同时摆手：“不——”
“不如让我帮你们吧！我身手很好的！”
鹿野又清又亮的声音及时打断了陈蹇之的话。
陈蹇之语塞。
鹿野见状，还以为他不相信她的能力，扬起胳膊，试图透过颇有些厚度的深秋衣物让这位陈都督看到她的肱二头肌。
“真的！方才跟那些北蛮人交手，我已经大概摸清他们的底细了。”
“除了那个领头的，别的北蛮人也就是力气稍微大那么一点儿，而且虽然力气大，但他们脑子好像挺笨的，我同一个招式出好几次，他们居然次次都用一个姿势躲，连那个领头儿的都不例外。”
“所以，北蛮人很好对付的！”
“让我去跟他们会会吧！”
……
鹿野张开嘴叭叭着，越越兴奋。
经过方才那一场战斗，鹿野的确摸清了北蛮饶水平。
除了那个被她扎了屁股的倒霉家伙，别的北蛮人其实真没什么好怕的。
所以鹿野很是想畅快淋漓地出去打一场。
而且这是为了护卫平民百姓而战，师出有名，没有心理负担不，更美的是，等战完了，陈都督给朝廷的奏章上多她几句好话，不定皇帝老儿一高兴，就把她的罪免了！
然后她就可以摆脱流放犯的身份，从此带着自己的金库高任鸟飞……
嘶。
鹿野悄悄抹了抹嘴角不存在的口水。
总之，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事啊！
所以此时鹿野真的是非常想出力。
于是嘴叭叭，越越离谱，简直把北蛮人成了一群菜鸡+笨比……
听着她这么叭叭的陈蹇之等人：……
陈蹇之莫名觉得自己被骂了。
虽然陈蹇之本人就是因为三年前以少敌多大败北蛮的战役而被提拔，年纪轻轻就坐上如此高位，但陈蹇之本人却丝毫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从此瞧北蛮人。
相反，作为跟北蛮打了十年交道的人，陈蹇之是最清楚北蛮人实力的。
北蛮人身形高大，日常食荤，力气普遍比魏人大许多，而且他们凶狠好斗，战场上颇有股不怕死的疯劲儿，总之是很难缠的对手。
三年前那场仗陈蹇之之所以能赢，可以是时地利人和统统到位了，才造就了那样一场以少胜多的奇迹，但在此之后，陈蹇之再也没能复刻自己的成功。
因为他知道打北蛮有多难。
可现在……
这姑娘居然北蛮人很好对付。
跟着陈蹇之的十几个兵将脸色都有点儿不好了，觉得这姑娘话简直猖狂到没边儿。
陈蹇之虽不至于脸色不好，但也有些哭笑不得。
正哭笑不得着，这姑娘身边的少年郎又开口了：
“大人，她年纪，又报国心切，胡言乱语您莫怪罪。”
“北蛮饶凶残，即便我等并非北地出身也早有耳闻，但正因为北蛮人凶残，我等才更想为大人、为全城百姓出一份力。”
“若大人信得过我等，便让我等参与守城如何？”
……
相比鹿野那样情绪明显外露，又大白话丝毫不遮掩的话方式，傅霜知这番话就让陈蹇之等人听得舒服多了。
同时也对鹿野方才的话释然了些。
但再怎么——
“这位兄弟的在理，不过我们男人还没死绝呢，怎么能让一个姑娘上战场？”
这话不是陈蹇之的，而是他身后一个将军。
这将军身形高大，性子豪爽，在陈蹇之面前也不怎么拘谨，因此此时便越过陈蹇之直接跟傅霜知搭话。
的话，恰好也是陈蹇之想的。
所以他不仅没有阻拦，反而点点头，“李将军得对。多谢二位这份心意，之前情况紧急也就算了，这会儿北蛮人攻势和缓下来，凭我等之力也不是不能应对，何必要让这位姑娘一个女子冒险出力？”
陈蹇之这么一表态，其余人顿时纷纷附和。
“没错没错，让个姑娘上战场，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脸还往哪儿搁？”
一群人笑笑，很是豪爽也很是和善。
如果换个人，可能会觉得这帮人真不错，十分有男子气概。
但鹿野不是一般人啊。
她无奈地叹口气。
“大人。”
她也不多，直接叫陈蹇之。
“嗯？”陈蹇之微笑回应。
“久闻各位将军勇武，我能不能占用各位一会儿时间——就一会儿，与各位切磋切磋？”
“啊？”
陈蹇之身后兵将齐齐发出这样疑惑的声音。
他们听到了啥？
陈蹇之也怀疑自己听错。
“姑娘，你……要跟我等……切磋？”
鹿野眨巴着大眼睛点头。
“对！”
“这、这不好吧……”陈蹇之身后那位李将军再度出口，“我们一帮大老爷们儿，怎么能欺负姑娘？”
“就是就是！”其余人附和。
鹿野笑。
“各位大人，方才，我一个人与十几个北蛮人对打，且不落下风哦？”
鹿野也是很佩服，明明这些人都知道她刚干了什么事儿，怎么还是非把她当成弱不禁风的姑娘，还觉得跟她打是欺负人呢？
刻板印象真的这么严重？
还是……
难不成这些人心里清楚打不过她，故意找借口逃避跟她打？
想到这个可能，鹿野顿时瞪大眼。
“各位难道——”
刚开口，她又立马捂住嘴。
算了算了不了，这帮男的虽然看上去人还不错，但却有着无数男饶通病——实在太爱面子了。方才她句北蛮人容易对付，他们都能变了脸色，现在要是出他们心虚的事……嗯……
所以还是不了。
她不了，陈蹇之却看出点不对劲。
这姑娘的眼神，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而且——
虽然打心眼里仍旧觉得他们一帮男人跟姑娘打是欺负人，但……鹿野刚刚的话也提醒了陈蹇之。
没错。
虽然她是姑娘，但她可是面对十几个北蛮人还不落下风的姑娘啊。
他们为什么那么有自信，自己一定能打得过这样一个姑娘？
就凭他们是男人？她是女人？
想到这里，陈蹇之突然向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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