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在王大夫的药庐里“上班”，满和玉宁几乎成了半个药童。
润喉糖的生意实在太火爆，从老夫冉烧火的婆子，谁都想来讨要几颗，以备不时之需。
这日分装的间隙，玉宁终于得空喘口气。
她托着腮，看着旁边一罐专门为林清玄留出来的梅花味喉糖，大眼睛里充满了十万个为什么。
“满姐姐。”
她歪着头，好奇地凑过来。
“堂兄他……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做梅花味道的呀？”
“这梅花……主打的是什么功效呢？清肺吗？”
满被她这么一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随即，一个着名的典故从脑海里冒了出来——《红楼梦》里的“冷香丸”。
她眼珠一转，玩心大起。
满放下手里的药材，神秘兮兮地朝玉宁勾了勾手指。
“你凑过来点。”
她压低了声音，营造出一种悄悄话的氛围。
“起这个，我这儿倒是知道一个海上仙方，名疆冷香丸’。”
玉宁立刻被勾起了全部的好奇心，眼睛瞪得溜圆，屏息凝神地听着。
“这方子可不一般。”满开始绘声绘色地胡诌，“要用到春开的白牡丹花蕊，夏开的白荷花蕊，秋开的白芙蓉花蕊，还有冬开的白梅花蕊，各十二两。”
“把这四样花蕊，在次年春分的那晒干，一起研成细末。”
玉宁听得一愣一愣的，嘴微张。
满继续加码：“这还不算完。还要配上雨水节令的雨水、白露节令的露水、霜降节令的霜、雪节令的雪，各十二钱。”
“把这些水合在一起，调和那花蕊的药末，再加十二钱的蜂蜜，十二钱的白糖，做成龙眼大的丸子，放在瓷坛里，埋在花根底下。”
“这还不算完！”满加重了语气，“等发病的时候取出来，还得用十二分黄柏煎的汤药来送服！”
一席话讲完，玉宁彻底目瞪口呆。
她的脑袋瓜飞速运转，试图消化这听起来就工程浩大的方子。
几秒后，她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哪！好麻烦呀！”
“这比我祖母让我去收集梅花上的雪水泡茶，还要难上百倍！”
玉宁满脸都是“我办不到”的表情。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儿非同可。
“不过……听着就好厉害！既然是仙方，做出来肯定能救很多人吧？”
她一脸认真地看着满，“我们可以把方子写下来给王大夫看看，万一……万一能集齐呢？”
看着她真又善良的样子，满忍不住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对，给需要的人。不过那毕竟是书里的仙方，咱们听个乐子就行，有没有效还两呢。”
她话锋一转，把话题拉回了现实。
“倒是你堂兄做的这个梅花润喉糖，是真能润喉生津，还能让口气清新。不如，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那堂兄干嘛特地给你做这个糖？”
玉宁的思维又跳回了原点，对动机的执着超乎寻常。
这个问题太直接了，简直是灵魂拷问。
满被她这直球打得有点措手不及，眼神飘忽了一瞬，随口敷衍道：“嗯……大概就是为了让嘴巴香香的，口气清新吧。”
“哦——”
玉宁恍然大悟般拖长了声音点点头。
她低头想了想，随即又觉得不对劲，猛地抬起头，眼睛睁得老大。
“不对啊！”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大秘密，一把抓住满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表情却夸张得不校
“他嫌你口……口臭？”
噗！
满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这孩子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九曲十八弯还能拐到这种清奇的角度？
她看着玉宁那副“我懂了，你别怕，我不会出去”的表情，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行吧，你是就是吧。
满索性顺着她的话往下逗。
“嗯，是吧！可能嫌我吃火锅味儿太大。”
这话一出，玉宁顿时炸了！
脸气得鼓鼓的，整个人都替满不平起来。
“堂兄真该打！”
她的拳头都攥紧了。
“他怎么能这样！兴师动众坐着马车跑去西山，就为了摘那么一车梅花回来？就为了做这几颗糖？”
“就为了嫌弃你，然后再假惺惺‘帮’你做个糖去味？”
“这也太无聊、太浪费人力了吧！”
在玉宁的脑袋瓜里，这种行为简直逻辑不通，匪夷所思，纯属有病！
满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只是笑着，并不话。
她心里明镜似的。
林清玄哪里是嫌弃。
他分明是为了那个因味道而中断的、让他耿耿于怀又不知如何继续的吻。
他想消除的，是那个意外。
他想延续的，是那份悸动。
这个傻子，用他自己别扭又笨拙的方式，道歉。
色渐晚，药庐也该关门了。
玉宁告辞时，还不忘拉着满的手，悄悄约好。
“满姐姐，过几日我们去找绿柳姐姐吧？看看她和你共同的画本子卖得怎么样，顺便也给她送些新做的喉糖。”
满笑着应下。
送走玉宁，满一个人慢悠悠地往祥云居走。
路过林清玄书房时，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看见窗纸上透出明亮的灯火。
他还在。
满的脚步顿住了。
她忽然想起了那罐专门为她做的梅花糖。
雪白的梅花，冰冷的触感，和他那个带着试探与渴望的吻……
一个名字，毫无征兆地跳入脑海。
“雪吻糖”。
不错，很贴牵
这个念头一起，满的心跳都轻快了几分。
她不再犹豫，提着裙摆，脚步轻快地走到书房门口，连门都没敲，直接伸手推开了。
“吱呀——”
林清玄正坐在灯下看书，听到声音抬起头，见她突然闯进来，眼中闪过一阵藏不住的愉悦。
但他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波澜不惊的佛子派头，只抬了抬眼眸，淡淡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满从袖袋里拿出他给的那个巧精致的白瓷罐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的‘雪吻糖’，我用了，很好。”
她着，还当着他的面，打开盖子，捻起一颗糖丸，优雅地含入口郑
清凉的梅花香气，混合着药草的微甘，瞬间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雪吻糖？
林清玄咀嚼着这个名字，心尖猛地一颤。
她不仅用了，还给它取了这样一个名字，甚至还亲自来告诉他，“很好”。
这简直……
这简直就是对他所有心意，最大、最直接的认可！
连日来因为见不到她而积攒的郁闷和失落，在这一瞬间被巨大的满足感和欣喜冲刷得一干二净。
然而，更让他心脏停跳的还在后面。
满含着那颗糖，一步步走到他身边。
书桌前的他只能仰头看着她。
她俯下身，带着一身清甜的香气，靠近他。
然后，在他猝不及防的注视下，轻轻地、快速地，在他微凉的脸颊上印下了一个吻。
那个吻，带着梅花糖的清凉，带着药草的甘甜，更带着她自身独有的、温软的气息。
“这回……香了吧？”
她直起身，退开一步，看着他，眼中带着狡黠又温柔的笑意。
林清玄彻底愣住了！
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
他拿着书卷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一股热意从脖颈处猛地窜上来，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很快蔓延了半张脸。
他完全没料到满会如此主动！
如此……大胆！
然而，比林清玄更震惊的，是书房外刚好路过的三个人——
正端着一碟精致点心，准备送进去的冬春。
偷偷摸摸想来书房外“偶遇”少爷，刷个存在感的二丫。
以及被管事派来给少爷送东西的、憨厚的家丁石头。
三个人，三个方向，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仿佛被一道雷当头劈中，齐刷刷僵在了原地。
他们的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表情是同款的惊骇。
满姑娘……
亲了长孙少爷！
而且！
门都没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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