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山林最是黑暗。许雀儿盘腿坐在临时搭建的草棚外，九霄环佩平放在膝上，手指无意识地轻抚琴弦。昨夜那场恶灵附身的大火后，他们不得不放弃烧毁的草庐，转移到这处猎户遗弃的临时营地。
身后草棚里，受赡琴心宗少女仍在昏睡，苏绾绾在照顾她。而陌尘……
许雀儿转头看向不远处那棵老槐树——陌尘独自站在树下，白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背影挺拔而孤独。自从恶灵残念出现后，陌尘就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像是害怕自己会再次失控。
指尖传来一阵刺痛，许雀儿低头，发现自己无意识中拨动了琴弦，指尖渗出的血珠正落在九霄环佩的黑色纹路上。血珠瞬间被吸收，琴身微微发烫。最近这种情况越来越频繁，仿佛九霄环佩在渴求他的血液。
\"需要包扎吗？\"
许雀儿一惊，抬头看见苏绾绾蹲在自己面前，手里拿着干净的布条。
\"不用，伤口。\"许雀儿把手指含在嘴里，含糊地问，\"她怎么样了？\"
\"情况稳定，但神志还不清醒。\"苏绾绾叹了口气，\"一直念叨着'魔君'和'叛徒'之类的词。\"她犹豫了一下，\"许雀儿，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琴心宗遗孤，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附近？\"
许雀儿皱眉：\"你怀疑她？\"
\"职业习惯。\"苏绾绾耸耸肩，\"断弦阁的人看谁都可疑。尤其是……\"她压低声音，\"噬魂殿已经盯上你了。\"
许雀儿心头一紧：\"你怎么知道？\"
\"谢无咎传来的消息。\"苏绾绾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玄宗内部有传言，噬魂殿派出了'猎凤使'，专门猎捕特殊血脉的修士。\"
许雀儿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猎凤已至，青焰心。\"
\"青焰……\"
\"你的凤凰火。\"苏绾绾指了指许雀儿泛着青金色的发梢，\"太显眼了。\"
许雀儿正想什么，林间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两人同时警觉地站起，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跌跌撞撞地走出树林，右腿血迹斑斑。
\"救……救命……\"老者虚弱地呼喊着，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陌尘瞬间出现在老者身旁，手指搭上他的脖颈：\"还活着。\"
许雀儿和苏绾绾赶过去。借着晨光，许雀儿看清老者约莫六十多岁，面容沧桑，右腿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像是被野兽撕咬所致。
\"先抬进去吧。\"许雀儿。
陌尘却拦住他：\"等等。\"他仔细检查老者的伤口，眉头越皱越紧，\"这伤口……不太对劲。\"
苏绾绾已经取出了两把刀：\"怎么？\"
\"齿痕排列太整齐了，不像是野兽...\"陌尘话音未落，老者突然睁开眼睛——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爬行动物般的竖瞳！
\"心！\"
老者暴起发难，枯瘦的手指如钩抓向许雀儿的咽喉！陌尘一掌击向老者胸口，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苏绾绾的刀呼啸而至，精准地刺入老者双眼，却如同刺入空气般穿了过去。
\"幻象！\"苏绾绾惊呼。
老者——或者这个幻象——发出刺耳的笑声：\"青鸾血脉……殿主等你多时了……\"身影渐渐消散，只留下阴森的回音在山林间回荡，\"心身边的人……魔君苏醒时……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许雀儿浑身发冷。这显然是猎凤使的试探，而且对方知道陌尘体内恶灵的事！
陌尘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在挑拨离间。\"
\"低级的心理战术。\"苏绾绾收起刀，\"不过我们得换个地方了，这里已经暴露。\"
三人匆忙收拾简单的行装。许雀儿想去扶琴心宗少女，却被陌尘抢先一步。
\"我来。\"陌尘的声音有些生硬，\"你...保留体力。\"
许雀儿知道他是在担心凤凰血脉失控，但这份心翼翼还是让他心里发堵。自从养魂泉那夜后，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墙。
一行人沿着隐蔽的山径向北行进。苏绾绾在前方探路，陌尘背着昏迷的少女走在中间，许雀儿断后。晨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径上，许雀儿的发梢在光线照射下泛着更明显的金光，像一盏醒目的信号灯。
\"应该染一下。\"苏绾绾回头，\"太显眼了。\"
许雀儿随手折了片大树叶盖在头上：\"这样？\"
\"像个傻子。\"苏绾绾翻了个白眼，\"前面有个山洞，我们先休息一下。\"
山洞干燥宽敞，入口被藤蔓遮掩，是个理想的藏身之所。陌尘心地将少女放在干燥的草堆上，许雀儿注意到他的动作格外轻柔，像是怕惊扰什么。
\"我去找点水和食物。\"苏绾绾，\"你们别乱跑。\"她意有所指地看了许雀儿一眼，尤其是他金光闪闪的头发。
苏绾绾离开后，洞内陷入尴尬的沉默。许雀儿拨弄着九霄环佩的琴弦，陌尘则坐在离他最远的角落，闭目调息。
\"你没必要这样。\"许雀儿终于忍不住开口。
陌尘睁开眼：\"怎样？\"
\"把我当成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许雀儿直视他的眼睛，\"我控制得住凤凰血脉，就像你控制得住恶灵一样。\"
陌尘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那不一样。恶灵是被封印的，而你的血脉是觉醒……等等！\"他突然站起，警惕地环顾四周，\"有声音。\"
许雀儿也听到了——细微的沙沙声，像是蛇在草丛中游动。他抱起九霄环佩，轻声道：\"猎凤使？\"
陌尘摇头：\"不像是人类……\"
声音突然消失了。两人屏息等待，却只听到山洞深处传来滴水的声音。
\"可能是老鼠。\"许雀儿松了口气，\"你太紧张了。\"
话音刚落，琴心宗少女突然坐了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心……香气……\"
许雀儿还没反应过来，一股甜腻的香味已经充满了山洞。他立刻感到头晕目眩，四肢发软。陌尘试图结印，动作却变得迟缓无比。
\"噬……魂……香……\"陌尘艰难地着，踉跄着向许雀儿走来，却在半路轰然倒地。
许雀儿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迷，但视线已经模糊。朦胧中，他看到一个身影从洞口走来——那是个身材高挑的男子，穿着暗红色的长袍，脸上戴着银色的鸟嘴面具。
\"青鸾血脉果然不同凡响。\"男子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普通修士闻一下就会昏迷三呢。\"
许雀儿想站起来，却连手指都动不了。男子——毫无疑问就是猎凤使——缓步走到他面前，俯身打量他。
\"多么美丽的金色啊。\"猎凤使的手指抚过许雀儿的发梢，\"殿主会喜欢的。\"
许雀儿用尽全力也只能微微摇头。猎凤使轻笑一声，转向昏迷的陌尘：\"白发魔君……殿主留着你还有用。\"他从怀中取出一把漆黑的匕首，\"不过，取点血应该没关系……\"
不！许雀儿在心中呐喊，却发不出声音。猎凤使的匕首缓缓逼近陌尘的脖颈，就在刀尖即将触到皮肤的瞬间，许雀儿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青金色的火焰从他每一个毛孔喷涌而出！噬魂香的甜腻气味瞬间被焚烧殆尽，许雀儿猛地站起，眼中金光大盛。
\"离他远点！\"许雀儿的声音变得不像自己，带着金属般的回音。
猎凤使迅速后退，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完全觉醒！太棒了！\"
许雀儿已无法思考，愤怒与恐惧化作滔烈焰席卷整个山洞。岩石在高温下开裂，九霄环佩自行飞到他手中，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
\"死！\"许雀儿一挥手，一道青金色火浪扑向猎凤使。
猎凤使不躲不闪，任由火焰吞噬自己。但当火光散去，他竟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面具上连一丝焦痕都没樱
\"美妙的火焰。\"猎凤使赞叹道，\"可惜对我无效。\"他张开双臂，\"噬魂殿专克各种特殊血脉，这是我们的赋。\"
许雀儿再次攻击，这次火浪更加凶猛，连洞顶的钟乳石都被烧化滴落。猎凤使依然毫发无伤，反而一步步向他逼近。
\"愤怒会让血脉沸腾，但也容易失控。\"猎凤使的声音带着嘲弄，\"看看你的同伴。\"
许雀儿这才注意到，陌尘和苏绾绾都躺在火海中！虽然凤凰火不会伤害他认定的人，但高温和落石足以致命。更糟的是，琴心宗少女正蜷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这一牵
\"不……\"许雀儿的怒火瞬间转为恐慌。他试图收回火焰，却不知如何控制这爆发的力量。
就在此时，九霄环佩突然自行奏响《清心引》。清凉的琴音如醍醐灌顶，许雀儿感到沸腾的血液渐渐平静。火焰随之减弱，最终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郑
\"有趣的琴。\"猎凤使似乎有些遗憾，\"不过游戏该结束了。殿主让我带话——\"他突然出现在许雀儿面前，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祭坛已备好，就等青鸾血脉了。\"
完，他在许雀儿眉心轻轻一点。许雀儿顿时感到一阵刺骨寒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猎凤使的轻语：\"心身边的人……魔君苏醒时……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再次醒来时，许雀儿发现自己躺在山洞外的空地上，头枕在陌尘腿上。苏绾绾正在一旁煎药，琴心宗少女则抱着膝盖坐在不远处，警惕地看着他们。
\"醒了？\"陌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
许雀儿想坐起来，却感到全身酸痛：\"猎凤使……？\"
\"跑了。\"苏绾绾没好气地，\"多亏你放的那把火，整个山洞都塌了，我们差点被活埋。\"
许雀儿内疚地低下头：\"我控制不住……\"
\"不全是你的错。\"陌尘帮他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噬魂香激发了你的防御本能。\"
琴心宗少女突然冷笑一声：\"真是情深义重。\"她的声音充满讥讽，\"白发魔君，你打算什么时候露出真面目？\"
陌尘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许雀儿注意到他的白发间有几缕不明显的灰黑色，像是被什么污染了。
\"你什么意思？\"许雀儿问少女。
\"凤凰血脉会吸引恶灵。\"少女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就像飞蛾扑火……他离你越近，恶灵苏醒得越快……\"
\"闭嘴！\"苏绾绾厉声喝止，\"再胡袄就把你丢在这里！\"
少女不话了，但那种\"你们迟早会知道\"的表情让许雀儿心里发毛。他看向陌尘，后者避开他的目光，只是轻轻将他扶起。
\"我们得尽快离开。\"陌尘，\"猎凤使可能还会回来。\"
许雀儿点点头，却忍不住想起猎凤使的警告和少女的话。如果陌尘体内的恶灵真的会被凤凰血脉吸引……他不敢想下去。
一行人收拾残局准备启程。许雀儿抱起九霄环佩，惊讶地发现琴身上的黑色纹路已经覆盖了超过三分之二的面积，而且那些纹路在他触碰时会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吸。
\"祭坛已备好……\"猎凤使的话在耳边回响。许雀儿隐约感到，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向他们逼近，而自己正是这场阴谋的核心。
他看向走在前方的陌尘，那个曾经为他死过三次的背影，此刻显得如此遥远。如果接近自己真的会加速恶灵苏醒……也许保持距离才是对陌尘最好的保护。
许雀儿悄悄放慢脚步，让自己落在队伍最后。九霄环佩在他怀中微微震动，像是在抗议这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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