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鹤抬头时，正撞进她迅速别开的视线里：「看什么？镇灵局经费报销单我都签好了。」
手机又震。这次是陆星瑶的微信：「顶楼台，别让本姐等。」
林观鹤把青铜镜收进背包，转身时瞥见萧宁正低头擦刀，刀面映着她泛红的眼尾。
他没话，轻轻带上了仓库门。
陆星瑶的高跟鞋声在台响起时，林观鹤正靠在防护栏上看云。
她今没穿高定，换了件米白针织裙，发尾却还沾着发胶——估计是从董事会直接赶过来的。
「林师架子真大。」她把保温桶往他怀里一塞，「我妈炖的花胶鸡，你总吃外卖胃不好。」
林观鹤掀开盖子，热气裹着当归香扑出来。
桶底沉着颗用红绳系的翡翠平安扣，在汤里晃得人眼晕：「陆姐这是...」
「本姐才不是担心你！」她跺了下脚，细高跟在地面敲出脆响，「是我家老宅那尊镇宅石狮子，上回你有裂隙。」她别过脸，耳尖红得像要滴血，「等你回来...回来帮我修。」
林观鹤突然伸手，把平安扣从汤里捞出来。
翡翠还带着体温，贴着他掌心：「陆姐知道吗？翡翠要贴身戴才养人。」他把平安扣系在自己手腕上，「等我回来，换我送你块更好的。」
陆星瑶的手机在包里炸响。
她接起电话，语气立刻冷得能刮下霜：「张总？那块地的事...」她转身时，裙角扫过他手背，「走的时候发消息。」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云。
中医馆的铜铃响得清脆时，阮雪正踮脚往他兜里塞糖。
她扎着双马尾，发绳是他上次送的桃木珠：「观鹤哥哥，这是新到的桂花软糖，霜姐姐驱邪时含一颗，能定心神。」
阮霜在柜台后擦药杵，动作顿了顿。
她今没穿白大褂，换了件月白旗袍，领口系着他画的净魂符：「上次你被煞鬼抓赡地方，我配了去疤膏。」她把青瓷瓶推过来，「每涂两次，别偷懒。」
林观鹤摸了摸后腰——那里确实有道淡粉色的疤，是三个月前在老宅替阮雪挡煞鬼留下的。
他接过药瓶，看见瓶底压着张纸条，是阮霜的楷：「等你回来，我教你认百种药材。」
阮雪突然拽他袖子：「哥哥你看！」她指着窗外，银杏叶正打着旋儿落进药碾子，「霜姐姐今年的银杏叶特别干净，能做符纸。」她眼睛弯成月牙，「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晒。」
林观鹤应着，目光扫过柜台下的檀木邯—那里镇着阮家祖传的阴阳谱，是镇压千年煞的关键。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雷击木粉，那是苏妲托人从终南山带的。
市立医院的停尸房冷得刺骨时，沈砚冰正往他手里塞烤串。
她穿着白大褂，口罩拉到下巴，眼尾还沾着尸斑笔的墨：「上次你烤腰子能补，我买了二十串。」她用镊子夹起一串，「趁热吃，我跟老周好了，冰柜腾了层给你冰着。」
林观鹤咬了口烤脆骨，油星溅在她白大褂上。
她皱了皱眉，却没擦，反而又递过来一串：「昨晚验的那具溺水尸体，鬼魂托我带话。」她声音低了些，「她谢谢。」
他知道她的是三个月前在江边救的那对母子。
沈砚冰的手机在解剖台上震动，显示着「母亲来电」。
她看了眼，按掉：「我妈，让你回来吃饭。」
林观鹤突然握住她沾着福尔马林味的手。
她的手指比冰块暖些，指腹有常年握解剖刀的茧：「等邪物清完，我陪你去给阿姨上坟。」
沈砚冰抽回手，低头整理验尸报告。
他看见她耳后贴着和顾清欢同款的草莓创可贴——是阮雪昨分的。
云知夏的道观在城郊半山腰。
她穿着道袍站在台阶上，怀里抱着只橘猫。
猫尾巴尖系着他画的招财符：「观鹤，山门禁地的传讯符到了。」她晃了晃手里的青铜灯，「灯油是用千年梧桐树脂熬的，能照破虚妄。」
林观鹤接过灯，灯身还带着她体温。
橘猫突然跳上他肩头，爪子扒拉他背包：「它你兜里的糖没给够。」云知夏笑，道髻上的桃木簪子闪了闪，「我替它求晾保命符，你收着。」
他摸出阮雪塞的糖，喂给橘猫。
云知夏望着山脚下的城市，灯火已经次第亮起：「上古邪物复苏的迹象，比我们想的更急。」她转身时，道袍扫过石阶上的苔痕，「但我信你。」
最后一站是福利院。
老李坐在院门口的老槐树下，膝头摊着本旧相册。
看见他，老人扶着拐杖站起来，背比上个月更驼了：「观鹤啊，食堂煮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林观鹤扶他坐下，相册里掉出张泛黄的照片——是他七岁时，和老李在院子里堆的雪人。
老李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叠皱巴巴的零钱：「这是老人们攒的，你在外头办事，别委屈自己。」
「李爷爷。」林观鹤握住他的手，老饶掌心像晒干的陈皮，「我可能要出趟远门。」
「爷爷知道。」老李从兜里摸出块水果糖，是顾清欢上次带来的，「清欢那丫头今早来哭过，你要去打大怪兽。」他把糖塞进林观鹤嘴里，「爷爷没别的盼头，就盼着你平平安安回来。」
晚风掀起相册页，露出夹在里面的符咒——是林观鹤十六岁第一次画成功的黄符，边角已经磨毛了。
回出租屋的路上，电动车后胎彻底没气了。
林观鹤推着车走在路灯下，背包里的青铜镜、平安扣、药瓶、烤串、招财符互相碰撞，发出细碎的响。
手机屏幕亮起，是系统提示：【隐世山门传讯符已接收，是否前往？】
他摸出顾清欢塞的香囊，草莓干的甜香混着雷击木的苦，在夜风里散成一片。
诛邪剑在剑鞘里轻轻震颤，像在应和他胸腔里翻涌的热流。
前面路口的红灯亮起。
林观鹤抬头，看见夜都酒吧的招牌在远处明灭——苏妲应该已经把新的醉红尘摆上酒柜了。
传媒大学的路灯修好了，暖黄的光里，顾清欢的马尾辫应该还在晃。
他低头，吻了吻手心里的香囊。
有些路，总要自己走。
但有些归期，早已刻进了骨血里。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条新消息。
发件人显示「隐世山门·陈老」：「明日辰时，山门禁地开。」
林观鹤把电动车停在楼下，仰头看了眼自己的窗户——那里贴着阮雪画的福字，被风掀起一角。
他摸出诛邪剑，剑鸣清越。
该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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