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昭宫玉阶前，三骑整装待发，太后亲至阶上送行，众臣列队目送。
太后负手立于日光之下，面容淡然。
“西北山川虽险，边军未稳，然你等此行，不为镇边，而为寻魂。”
“记住，魂术可救人，亦可乱世。”
她视线落在霍思言身上，声音微顿：“若查出真相，不必急着带回。”
“先埋下，再断根。”
霍思言一揖到地，肃声应道：“臣，谨记。”
三人翻身上马，随行者为谢将麾下旧部五十人，化名“西巡卫”，由南阳道口出发，直奔西北雁回关。
一月后，雁回关外。
风雪如刀，三骑先行踏出防关之地，关城隐于霜雾之后，宛如巨兽沉眠。
沈芝低声道：“已至魂术消散处，魂波线索中断。”
谢知安沉声道：“再探西南丘脊地带，那里是三百年前夜厄旧都所在，或许还有古迹残存。”
霍思言却看向边。
“等等。”
“你们……听到了吗？”
微风中，一缕缈若游丝的魂波悄然浮现。
那不是魂术，而是魂吟。
一种源自旧国的仪式性低唱，只有当魂之祭坛开启，才会自魂土深处浮现。
沈芝猛然转头。
“有人在唤“魂君”。”
谢知安剑眉一蹙。
“布阵，防伏击！”
霍思言抽出魂符，神情严肃。
“魂派余孽，已等我们多时。”
雁回关西，残阳如血。
山岭之间，残雪积于石脊之上，风啸如怒。
霍思言立于坡巅，耳畔那缕魂吟愈发清晰，仿佛有人在地下浅唱旧日的挽歌，一字一句都刻在骨血里，隐约蕴含某种召唤之力。
沈芝面色微变：“这不是寻常魂术……这是唤魂。”
谢知安按剑，冷声道：“这片地带三百年前曾是夜厄都城，若真有旧祭坛残留，我们此刻正在坟头上走。”
霍思言却闭上眼，凝神而听。
那缕吟唱自极远之处传来，却在魂识中愈发清晰，仿佛正引着他们踏入某种……命之局。
片刻后，她缓缓睁眼，望向边。
“西南，三里，有一处地势塌陷之地。”
“魂音来自那里。”
三人不再犹豫，率队隐匿行踪，直奔西南丘脊。
不多时，一道断崖映入眼帘。
断崖之下，乃一片诡异凹陷，如同被某种巨物生生掏空，地面布满古老纹路，正中央隐有一处倾塌的巨型碑座，其上篆刻着几不可辨的符号。
而魂音，正是从碑座之下传来。
沈芝低声念出碑文残句，眉头顿时紧蹙。
“魂君祭坛，遗址。”
谢知安道：“怕是魂派在重启旧国祭法。”
霍思言缓缓走向碑座，目光如冰。
“他们恐怕……是在炼魂。”
入夜，众人扎营于崖顶，谢知安命人布下重阵，将魂音尽数隔绝。
而霍思言与沈芝则带上五名心腹，悄然潜入祭坛遗地探查。
碑座下方竟是一处封闭石窟，入口极深，越往下走，魂气越浓，空气仿佛都带着腥甜的铁锈味。
霍思言走在最前，脚步忽然一顿。
她低头，看见一枚黑玉吊坠，其上魂纹清晰，竟与赤玄子遗物极为相似。
沈芝捡起吊坠，轻声道：“这不是赤玄子的……是夜厄王族的佩印。”
石窟最深处，是一个早已崩塌的主殿遗迹，四周石柱环绕，中央有一祭台，台上堆着无数破碎的魂核残片，隐隐闪着微弱魂光。
而在主殿边缘，一道幽影静坐不动，周身三重魂纹隐现。
霍思言瞳孔一缩。
“是那日在东溟，现身雾中的那人。”
谢知安也已赶至，手握剑柄。
“他……不是人，是魂灵。”
沈芝屏息凝神，唇边一语低吐：“是……魂君残念。”
几人正欲逼近，忽然，那幽影微微抬头。
一缕幽魂波荡开来，众人脑海顿时一震！
幻象倏然而起。
霍思言眼前一黑，身形骤然置于一片金色祭坛之上。
耳边，是万众齐声高呼：“魂君陛下！”
她低头，却见自己竟穿着夜厄旧国衣冠，魂印浮现于腕，台下万灵跪伏，魂火万点，仿若神只。
下一瞬，画面骤转，金光散碎，血色铺。
城破，火起，尸横遍野。
魂君倒下之际，低声一叹：“若魂术之道，注定生灵涂炭……那便埋我于此，断了此念。”
霍思言猛地惊醒，冷汗湿透衣背。
“是魂君的……记忆？”
她望向仍坐在石窟中的幽影，对方缓缓站起，似想话，却在一瞬化作尘埃，魂光溃散。
一缕低语随风而来：“终有人……还魂术一真。”
翌日清晨，霍思言等人带回石窟全部线索。
沈芝低声道：“夜厄未灭，其意犹存。”
谢知安神情凝重：“魂派欲借旧魂君意志重塑魂国，昭廷若不早备，必有一战。”
霍思言望向远方残阳，思绪万千。
“回昭宫。”
“将夜厄之魂，交由太后与……皇帝，做出抉择。”
昭京。
暮鼓三响，宫灯初上，万烛齐明。
一辆素白车辇缓缓驶入宫城正门，左右肃静，禁军列道，昭国金龙旌旗垂落帷角，迎风不动。
霍思言立于车中，身披风雪未褪的狐裘，眼神冷定，直望前方御道尽头的缥缈琉璃殿。
沈芝与谢知安分列两侧，神色皆极凝重。
太后召见在即，而皇帝亦于今夜归京。
凤仪宫内。
太后披银白素袍，于沉香炉前焚香静坐，一封密诏尚未封口，纸上魂纹微闪，似有流光残影徘徊不去。
殿外传来通报：“霍大冉。”
太后睁眼，淡淡道：“宣。”
帘帐分开，霍思言一身风雪入内，双手交叠，行一礼。
“微臣，见过太后。”
太后起身，神情如常，似无久别之怨，也无旧怨之寒。
她只静静打量霍思言半晌，忽而淡声一笑。
“你果然活着。”
“若你死了，便没人能告诉我……夜厄之魂，是否尚存于世。”
霍思言缓缓直身，迎着她的目光，不避不让。
“魂君残念未绝，旧祭之地魂音再现，昭廷不能再等。”
太后缓缓抚上案前铜纹，眸光微敛。
“你可知，三日前皇帝已传信于我，魂门余孽未除，北疆动乱难平，若魂术之祸再起，势必下震荡？”
“可我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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