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瞥了她一眼。
“你确信他会在这儿？”
霍思言低声回道：“若我没猜错，他没死……只是被“养魂”。”
谢知安沉声道：“你口中的“他”，到底是谁？”
霍思言却沉默半晌，才道：“我猜是昭国前朝皇师，墨白。”
沈芝骤然惊起，转身望向她。
“你是，那位“背叛昭廷”的魂术祖师？他不是早就被昭帝亲手废除魂根，逐出宗籍？”
“正因如此，才无人敢追。”
霍思言冷静道。
“我查过所有魂门演变，早期“魂傀之术”的雏形，最早不是出现在赤玄子那里，而是在墨白的一份残卷上。”
“他才是魂术真正的开源者。”
谢知安眸光一沉。
“你要见他，是为断魂根？”
“不。”
霍思言语气冰冷。
“是为了斩断，这异魂教派的根源。”
三人继续前行，玄都山雾气愈浓，已然日暮。
忽地，前方崖边，一道黑影缓缓现身。
身着粗布麻衣，满头白发如雪，面容却年轻冷峻，手执一根削木长杖，正立于路中央。
谢知安当即翻身拔剑，沈芝魂阵凝于掌郑
那人却一动不动，只是缓缓抬眸，语气清淡得近乎空灵。
“你们……来了。”
霍思言凝望他片刻，唇角微动：“是你？”
那人不答，只转身朝山崖后的幽径走去。
“若不怕死，就跟上来。”
玄都山腹深处，岩洞之中，幽火长明。
霍思言三人站于一座封印石阵前，阵中悬浮着一具残破的铜棺，其内黑雾涌动，似有魂影不安。
那白发之人站于一旁，神色凝重：
“这是当年我未完成的尝试，以魂宿之法夺回自身魂根，却反被反噬。”
“我本该死在这魂渊中，是你们打破了禁阵，才将我彻底唤醒。”
霍思言缓缓问道：“墨白前辈，你可知今日魂派为何大乱？赤玄子已死，却仍有人继承其术。”
墨白眼神深邃。
“因为我教过的弟子……有一个没有死。”
“他名江…烬烛。”
谢知安心头一震。
“烬烛？正是他，在东溟引魁傀阵围杀我们！”
沈芝低声道：“他的术，与魂门不同，像是……三魂杂融。”
墨白点头，语气罕见沉痛。
“那不是魂门之术，而是我曾误传的“溯魂之法”。”
“能以残魂为引，反夺命……却也会因命反噬，最终堕入邪途。”
霍思言轻声问道：“你能否帮我们斩断这条路？”
墨白沉默半晌，眼中却露出一道久违的锐芒。
“若你敢走到最深处，我便敢把真相交予你。”
“只是……到了那时，你或许再也无法信任这世上任何一个人。”
石阵开启，山腹通道缓缓露出。
霍思言踏入其间，回头看谢知安与沈芝。
“你们若怕，就别进来。”
谢知安却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提剑跟上。
“你去哪，我便去哪。”
沈芝叹了口气，随即脸上浮现一抹浅笑。
“真是一个不要命的疯子带着两个不怕死的傻子。”
话虽如此，她依然走了进去。
山腹深处，火光闪烁，墨白的声音在石壁间低回回荡：“魂术不死，昭国不安……你们真的，准备好面对真相了吗？”
玄都山腹，越往前行，魂气愈发沉重。
这不是常规魂术的气息，而是一种更古老、更原始的魂压，仿佛某种被禁锢多年的存在正在缓缓苏醒。
霍思言走在最前，掌中那枚刻影归魂谷”字样的铜符开始隐隐发烫，沿着岩壁上的符纹微光一路照引，像是某种古老机关的钥匙。
沈芝低声道：“墨白在外得轻巧，这地方分明是为困魂所设，好似是在殉魂。”
谢知安扫视四周，神情警觉。
“能困住魂的地方，也可能是某种断根之法。”
“你看那些壁纹。”
霍思言忽然抬手，指向两侧石壁。
石壁上隐约浮现出数道魂影模样的人形凹槽，皆是五官模糊，神情痛苦，似被生生抽离魂魄后所留痕迹。
而其下篆刻着古老咒文，乃魂门早期秘录之一的“离念术”。
“这是一道过滤阵。”
霍思言缓声道。
“入此阵者，心中若藏未解之念，魂术将自乱，根法溃散。”
沈芝倒吸一口凉气。
“也就是，一旦我们谁心中藏了不能面对的执念，就会……当场溃魂？”
“我不信邪。”
谢知安冷声道。
“若是怕执念，我们早死在东溟了。”
霍思言没有话，只是大袖一挥，手中铜符一震。
“走，入阵。”
三人一入魂阵，眼前景象骤然转变。
山腹尽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无门无墙的空城。
残瓦断梁间，是遍地遗骨。
街巷尽头，一道青铜巨像高立，面目竟与霍思言有七分相似。
她怔住了。
“这……是哪里？”
“是你心中的未解执念。”
沈芝的声音，仿佛从极远处传来。
“我们……被分开了？”
“是“归魂术阵”在筛魂。”
谢知安的声音也远远传来。
“你必须解开这段执念，否则你会被困在簇，化为魂影之一。”
霍思言猛地抬头，只见那青铜巨像之下，缓缓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那年皇城废苑中的……母亲。
那抹背影，素衣微颤，面容模糊，却正缓缓朝霍思言伸手。
“思言。”
她的声音温柔，宛若当年将她从宫门带入正院时，轻声叮嘱她不可多言的模样。
霍思言心头一紧，却一步未动。
“够了，你不是我娘！慈障眼法入不了我的眼！”
她的声音洪亮坚定。
“我娘早死于冷宫囚禁，身后无人收骨，你不过是我执念中的幻象，是这阵法想用来困我、迷我、摄我魂魄的障眼法。”
“若我连这点都解不开，还谈什么断魂术源？”
她一掌抬起，魂符轰然炸开！
整个空城随之震动，风云倒卷！
幻境破碎的刹那，沈芝与谢知安亦同时于各自的魂阵中破开执念束缚，三道魂光自空中归一，重新汇聚于山腹深渊之前。
站在他们面前的墨白，眼神终于露出一丝赞许。
“能破归魂阵者，万中无一。”
“看来，我没有看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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