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的水突然倒灌着砸向云层，孙朵的发梢被溅湿，后颈的符印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
她盯着玄冥残魂暴涨的身影，金箍棒在掌心沁出薄汗——这是她第一次觉得，爹留下的金箍棒沉得像座山。
\"祖师的捆仙索......\"韦阳的声音发颤，他攥着符纸的手背上青筋直跳，\"那黑龙咬了三回了，怎么还不断？\"
萧逸没接话。
他盯着玄冥残魂脚腕上的金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穗——那是前几日朵硬要给他编的，\"剑配红绳，斩妖更灵\"。
此刻红绳在风里晃，倒像根绷紧的弦。\"捆仙索认主。\"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祖师在硬撑。\"
菩提祖师的白胡子被黑气掀得乱飞，禅杖尖深深扎进云层，每道金纹都在剧烈震颤。
孙朵看见他眼角的皱纹里凝着汗珠，突然想起上个月在三星洞，祖师给她剥桃子时也是这样的汗——那时她偷溜去偷镇元子的人参果，被镇元大仙追得跳上筋斗云，祖师追上来时，汗就顺着下巴滴在她发顶。
\"猴子。\"祖师当时喘着气笑，\"偷桃倒会，躲裙笨。\"
现在祖师的声音却像淬了冰：\"朵，你符印到胳膊肘了？\"
孙朵低头，朱砂纹路正顺着臂往上爬，红得像要渗出血来。
她想起爹过，这符是当年女娲补时剩的朱砂，专门镇她体内那股不安分的猴儿火。
可此刻猴儿火没烧，符倒先烧起来了。\"爷爷，\"她吸了吸鼻子，突然咧嘴笑，\"我娘生我时，是不是也这么烫？\"
菩提祖师的手抖了一下。
捆仙索\"铮\"地响，黑龙的利齿在金丝上咬出白痕。
远处传来哪吒的怒吼，他的火尖枪劈在玄冥残魂胸口，却像砍在黑铁上，溅起一串火星。\"老匹夫！\"玄冥残魂突然开口，声音像两块磨盘在碾，\"当年你护那泼猴，今日护他闺女？\"
\"泼猴\"二字像根针，扎得孙朵太阳穴突突跳。
她想起床头那本《齐大圣降魔录》，爹在书边写满批注，最后一页画着个扎羊角辫的娃娃，旁边写：\"我女朵，当比爹更泼。\"
\"萧逸！\"她突然大喊，\"你那图解最后一页是不是过，万猴乱舞要配合血脉？\"
萧逸猛地翻出怀里的羊皮卷，泛黄的纸页被风掀起，露出最后一行朱砂字：\"血脉共鸣，石猴显形。\"他抬头时眼睛发亮：\"朵，你试试！\"
韦阳立刻蹲下来画符，粗短的手指在云里划出金色纹路：\"我封他下盘！
萧逸你引雷，我数到三——\"
\"一！\"
玄冥残魂的影子突然\"滋啦\"一声，彻底钻进结界裂缝。
裂缝深处传来更响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头撞门。
孙朵的符印烫到锁骨，她疼得倒抽冷气，金箍棒却在这时嗡鸣起来——那是只有齐大圣血脉觉醒时才会有的震颤。
\"二！\"
菩提祖师突然低喝：\"朵！抓住我禅杖！\"
孙朵想也不想扑过去，指尖刚碰到禅杖，金色流光就顺着胳膊窜进身体。
她眼前闪过三星洞的古松、花果山的瀑布、爹扛着金箍棒冲她笑的脸——然后是铺盖地的石猴幻象，从她背后炸开来。
\"三！\"
\"万猴乱舞！\"
上百只石猴嘶吼着扑向玄冥残魂，有的揪他头发，有的抱他大腿，最机灵的那只甚至跳到他肩头，抡起拳头砸他脑门。
玄冥残魂暴怒地挥爪，石猴却像影子似的散了又聚。
孙朵感觉体内有团火在烧，符印的烫意被冲散了些，她举着金箍棒大喊：\"萧逸！
雷！\"
萧逸的剑指，云层里立刻劈下九道紫雷。
韦阳的符阵突然亮如白昼，将玄冥残魂困在中间。
哪吒趁机甩出乾坤圈，这次没被弹开，反而\"咔\"地卡在他脖子上。
\"好！\"韦阳蹦起来拍掌，\"这招我在《庭战策》里看过，姜—\"
\"叫你们真。\"玄冥残魂突然笑了，声音里的冰碴子能刮破耳膜。
他抬手抓住乾坤圈，轻轻一扯，那宝贝竟像面团似的变形了。\"千年了，你们还是这么爱做无用功。\"
孙朵的石猴幻象突然碎了三只。
她感觉心口发闷，符印又开始往上爬，这次到了脖子根。\"祖师......\"她转头，看见菩提祖师的禅杖在往下沉，每沉一寸，捆仙索就松一分。
\"真正的威胁？\"玄冥残魂的声音突然拔高，\"在后面！\"
他的身体开始膨胀，黑雾从毛孔里往外冒，连战甲都裂开蛛网似的纹路。
孙朵直觉不对，刚喊\"退\"，就见他的胸膛\"轰\"地炸开——不是血肉，是铺盖地的黑雾，像泼翻的墨汁，眨眼间笼罩了半片庭。
\"糟了！\"菩提祖师的禅杖\"哐当\"砸在地上，\"他这是要......\"
\"唤醒远古妖魔！\"萧逸的声音发紧，他望着黑雾里窜出的绿眼睛——那是瑶池方向，\"瑶池的守鹤呢？
怎么没动静？\"
韦阳的符纸\"刷\"地烧了一张：\"蟠桃园！
我看见有黑藤在缠桃树！\"
远处传来兵的惨叫，哪吒的火尖枪劈裂了一团黑雾，却又有三团黑雾从他背后冒出来。
太白金星的拂尘甩得像道金网，边跑边喊：\"玉帝有旨！
封魔大阵收缩！
各宫各殿自守！\"
孙朵抹了把脸上的黑灰，金箍棒在掌心烧得发烫。
她看见云层里有半截漆黑的鳞甲闪过，比之前裂缝里的手更大、更狰狞。
符印已经爬到下巴，她摸了摸，黏糊糊的全是汗。
\"朵！\"萧逸突然拽她胳膊，\"看后面！\"
她转头，就见之前那道青影从云里窜出来，匕首寒光直指她后心。
可还没等匕首刺下，一只石猴幻象\"嗷\"地扑过去，一口咬住青影手腕。
青影吃痛松手，匕首\"当啷\"掉在云里，露出张惨白的脸——是前日在南门卖糖葫芦的老头？
\"你......\"孙朵刚要问，远处突然传来比之前更剧烈的震动。
河的水柱子似的砸下来，她踉跄着扶住萧逸，就听见河深处传来\"咔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彻底裂开了。
黑雾里，玄冥残魂的笑声若有若无：\"等着吧，等那些老东西醒了......\"
菩提祖师突然抓住孙朵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朵，带萧逸韦阳回三星洞。\"
\"那你呢？\"孙朵急了。
\"我去补河封印。\"祖师扯下腰间的玉牌塞给她，\"拿着，这是洞门钥匙。
记住，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开门。\"
\"爷爷——\"
\"走！\"
萧逸拽着孙朵的袖子就跑，韦阳一边跑一边回头扔符纸。
孙朵被拉得踉跄，却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菩提祖师的白衣服被黑雾染成灰黑，禅杖上的金纹正在剥落，像老松树掉皮。
他抬头望向河，眼神像当年看她偷桃子时那样——无奈，心疼，还有点别的。
像是看见希望。
他们跑到南门时，孙朵听见背后传来震的吼叫声。
那声音不似人间所有，像有千万头野兽在同时撕咬。
她攥紧玉牌，符印已经爬到了耳根，烫得她眼眶发酸。
\"朵？\"萧逸轻声喊。
\"没事。\"她吸了吸鼻子，\"就是......有点想我爹。\"
韦阳突然拍她肩膀：\"等打完这仗，我请你吃十串糖葫芦！\"
萧逸翻着图解笑：\"得是加了蜜枣的。\"
孙朵刚要回嘴，就感觉脚下的云剧烈晃动。
她抬头，看见河方向的云层里，隐约露出半截漆黑的鳞甲——比之前所有的都大，都狰狞，正缓缓往庭压下来。
远处，传来太白金星破音的喊：\"河封印......彻底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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