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一幕幕在脑中闪现，荣莉嗔着，
“致远，你有多久没这样叫我了？”
荣儿……
荣莉走前，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握住顾致远嶙峋的手。
顾致远一怔，任她攥着，身体却是忍不住的颤抖。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不见面，相安无事，不是很好？”
荣莉心头一颤，相濡以沫三十年的夫妻，在病床边却是如此冰冷。
“我是来看看你，终是放心不下。护工不会如我这样细心，你的生活起居，他们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顾致远掀起眼皮，眼角虽是皱纹丛生，满是风霜，但眸子里的坚毅却从未褪色。
“窗户纸都捅破了，我们何必欺瞒下去，”
他攥住荣莉的手，将人往身前带了带，
“我与你夫妻三十年，我身边的那些人，即使是位置在我之下的，身边的情人也有好几个，还有更大胆的，将女人养在各处，兴致来了，互不干涉。我却从来只有你一个。别饶做派我不屑效仿，也从不愿让你受委屈……你呢？荣大姐，你是怎样报答我？”
荣莉的眼里泛起泪光，
“你知道了什么？他们对你了什么？”
“都到这时候了，我却连你的一句实话都要不来吗？”
顾致远捂着心口，面露苦涩，“荣大姐，你骗了我三十年，这会儿又在哭起来求我同情吗？”
他着，从床头柜的最底层扯出一张薄纸，拎在荣莉眼前晃了晃，
“你在嫁我之前都做过什么，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那是dNA的检测报告。
荣莉从顾致远之前的态度，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但看到这份报告，还是有些哑口无言。
“这是谁给你的？”她寒着声音，“我没想到他拿了钱，都会出卖我。”
顾致远将报告揉在掌中，“我只问你，三十年前订婚当上面就派我去支边，还有一年后我回橘镇当晚，你就跟了我，还谎是第一次。
这种种些都是你跟你父亲提前算计好的阴谋吗？”
他捂着心口，一把捏住荣莉的下巴，眼睛里布满血丝，
“告诉我，是不是？！”
他指间用力，越问越急促，荣莉几乎喘不上气，思绪也停滞，胸间的空气被挤压，脑海中，三十年前的那夜却无比清晰：
三十年前的粤菜馆，荣莉与顾致远分开后，回去就与父亲，没看上顾致远。
荣老太爷气得差点昏过去，抬手就要打这个女儿。
荣夫人上前没拦住，还是荣贵玉上前抱住堂兄，替荣莉挡下了巴掌。
荣老太爷气得直哆嗦，指着荣莉的鼻子，
“不争气的丫头，顾致远这个人稳重，有大才。我找人给他算过命，是以后飞黄腾达的命格。连算命先生看了他的八字都一个劲儿竖大拇指，算了半辈子，也碰不到几个这样的命格。我荣家做了一辈子买卖，到头来，还是让人看不起。这种光耀门楣的机会你不要，我留着你，能有什么用？!”
那时本是盛夏，荣莉坐在椅子上却一片一片寒凉，她没想到父亲能出这种重话，为了荣家的荣誉，要她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
荣贵玉朝荣莉摆了摆手，转头对荣老爷道，
“堂哥，你消消气，闺女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嫁给不爱的人，她也不幸福。”
“什么爱不爱的。一个女人，能嫁得安稳就是幸运了，更何况我给她挑得是前途无量的好男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我生你养你，你就该听父母的安排。要不我养着你，还送出国去受教育，都是为了什么？！”
荣莉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我不爱他，不可以吗？你就算把我捆起来，强迫我，我也不会嫁给顾致远那个木头疙瘩！让我嫁给他，跟出家有什么两样？！”
荣老爷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气得胡子都翘起来，
“那我现在就把你捆起来，现在就去找顾致远去订亲！你这个丫头怎么就不明白，真以为高门大户的公子会娶你吗？！要不是这个顾致远家道中落，穷得叮当响，他会看上我们这种做买卖的人家吗？！等他哪升了迁，难道还看得上你这种女人吗？”
“我是什么女人啊？！”荣莉哭着喊出来，有几分撕心裂肺，“我不是你亲生的女儿吗？你生了我，又反过来问我是什么人？！”
“你若不答应这门亲事，就不是我的女儿！”荣老爷罢，大手一挥，“把她关去祠堂面壁！”
他顿了下，又摆摆手，“不，她不配进祠堂，把人给我关去书房！”
---女儿都不配进祠堂。这句话如冰冷的刀，深深扎进荣莉的心里。
荣莉在书房里哭闹了两，除了累极睡了两时，其余时间，她的哭声，响彻整个后院。
到邻三，哭不动了，她摊倒在地上，就好像死掉一样。
半夜，宽大的木门打开一条缝，荣夫人偷偷摸进来。
“妈妈，我要出去躲些日子，我在外面有朋友，你就让我出去吧。”
荣夫人素来溺爱女儿，打开后院门，让荣莉逃了出去。
橘镇地方，基本上都是相互认识的关系。
荣莉心翼翼，一路躲着闪着，跑到了方家，是方曼卿给她开了门，将她迎进自己的房间。
方曼卿当时已经嫁人，这会儿是回娘家住几。她嫁给何仲槐，婚姻生活不幸福，也想出去痛快一下。
于是就将荣莉一起带去了橘镇新开的酒吧。
那个年代，酒吧是稀罕地方，镇上的流行青年特别喜欢去这里。
荣莉这种漂亮姑娘，一进酒吧就被伙子们围上了，方曼卿主动上来挡住，
“都离远点儿，别欺负姑娘。”
她着，给荣莉倒了一杯饮料，
“尝尝吧，刚进口的新东西。”
其实在国外，荣莉也去过几次酒吧，但今她带着情绪，拎着酒瓶喝得格外生猛。
渐渐的，眼前开始模糊了，方曼卿的脸，和一堆光怪陆离的影子晃在一起。
再往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身体好像漂浮在海里，悠悠荡荡，一会儿是愉悦，一会儿又是痛苦。
来来回回，每个细胞都被碾压。
等再醒来，荣莉发现自己躺在凌乱的地毯上，再一摸,腿上一片沁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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