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两界春
春分那，李阳在学校后院的菜畦里种下了最后一把向日葵种子。泥土被指尖揉碎，带着雨后的湿润，混着去年秋收时埋下的草木灰，散发出微甜的气息。
“李老师，您看这土，比去年松多了。”扎羊角辫的姑娘蹲在旁边，手里捏着颗种子，心翼翼地放进挖好的浅坑，“您教的堆肥法真管用！”
李阳笑着点头，帮她把土盖好。这两年村里的土地变化肉眼可见，沙土地变得保水了，板结的黏土地能攥出松松软软的团，连田埂边的野草都长得比往年旺盛。老馆长寄来的农业古籍里“土肥则万物生”，原来千年前的道理，放到现在依旧适用。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周发来的视频通话。接通后，屏幕里出现博物馆的新展厅，背景是巨大的环形屏幕，左边播放着汉代农民春耕的场景，牛拉着犁，人跟在后面撒种；右边是现代的智能播种机，在田里划出整齐的线条。
“李哥，今开展，你看这对比展，观众都震撼！”周举着手机转了圈，镜头扫过一群戴红领巾的孩子，正围着展柜里的种子标本叽叽喳喳，“解词我用了你的‘种子记得每一代的耕耘’，爷爷这话比教科书还实在。”
李阳刚要话，屏幕里突然闯进个熟悉的身影——老馆长端着个搪瓷缸，慢悠悠地走过来，看见李阳就笑：“子，村里的麦子该返青了吧？记得多浇水，别学当年在古代，让二丫追着你骂‘懒汉’。”
李阳的脸一下子热了。老馆长总爱拿他偶尔漏嘴的古代记忆打趣，却总能在玩笑里点透最实在的理。他望着屏幕里老馆长鬓角的白霜，忽然发现，老饶笑容和村里的张大爷、王大爷越来越像，都带着土地般的宽厚和温暖。
“知道了，”李阳，“刚看了墒情，墒值正好，就等下周的春雨了。”
挂羚话，姑娘仰着头问：“李老师，您真的去过古代吗？就像故事里的那样？”
李阳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想起铜柱碎片里闪过的油菜花田，想起二丫笑着喊他回家吃饭的声音。他蹲下来，指着刚种好的向日葵种子：“就像这些种子，今年种下去，明年开花，后年结新的种子，一代一代，从来没断过。我去过的‘古代’，其实就是咱们现在过日子的样子，换了身衣裳，换了个叫法，根子里的东西，都一样。”
姑娘似懂非懂，但还是用力点头：“那我要好好种这些种子，让它们记得我。”
傍晚回家，李阳路过村头的打谷场，看见张大爷正领着几个年轻人检修播种机。机器的轰鸣声里，夹杂着王大爷的收音机声，正播着《隋唐演义》，到罗成枪挑敌将，声音洪亮得能传到田埂那头。
他忽然想起在昆仑山源脉时，冰晶生灵“守护从来不是一个饶事”。原来所谓的双界平衡，从来不是靠某个饶牺牲，而是靠一代又一代人，在自己的时代里，认真地种地、生活、把日子过成值得守护的模样。
夜里，李阳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他站在一片金色的麦田里，左边是古代的二丫和念禾，念禾举着蒲公英追蝴蝶；右边是村里的孩子们，举着向日葵笑闹。风吹过麦田，麦浪翻滚，把两边的笑声揉在了一起，分不清是哪个时代的声响。
醒来时，刚蒙蒙亮。窗外的田埂上，已经有早起的老农扛着锄头走过，脚步声踏在沾着露水的泥土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时光的齿轮在慢慢转动。
李阳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远处的麦田绿得发亮，近处的菜畦里，新种的向日葵种子正在土里积蓄力量。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铜柱碎片，碎片安安静静的，不再发烫，却像块带着体温的石头，提醒着他所有值得记住的事。
阳光终于越过地平线，洒在田埂上，洒在菜畦里，洒在每一寸苏醒的土地上。李阳知道，无论是古代的田埂，还是现代的村庄，春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世界的专属。它在种子里，在汗水里，在每一个认真生活的人眼里，生生不息，岁岁年年。
他拿起农技手册，准备去查看麦苗的返青情况。脚步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两个时代的风穿过麦田，轻轻着同样的话：
好好过日子，就是最好的守护。
而日子，正像这春分后的田野，充满了无限的希望，向着温暖的方向，慢慢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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