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由灵力交织而成的精神屏障，在坚持片刻后终于发出细微裂响，如同薄冰般寸寸崩解。
一滴血珠从剑柄滑落，砸在石阶上碎成数瓣——叶凌霄的拇指已被剑格割破，鲜血顺着纹路蜿蜒而下。 那点痛感像一根细线，把他从即将沉沦的边缘拽了回来。
他睁开眼，看到沈清璃的手指仍在轻微抽动，眼角有泪痕未干，呼吸急促而紊乱。故人伏在地上，额头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像是被人扼住脖颈却无法挣扎。
幻象还在。
它们没有退去，只是换了方式——不再强行灌入画面，而是悄然渗透，将旧日伤痕一点点重新撕开。叶凌霄知道，靠外力唤醒已经不够了。刚才那一剑刺入识海，耗去了太多神魂之力，再这样下去，三人谁都撑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涌的闷痛，抬起右手，在空中缓缓划出一道弧线。指尖凝聚最后残存的灵力，凝成一线微不可察的金芒，如同丝线般延伸向沈清璃眉心。
“守一归真。”他低声念出太虚剑经中的口诀，声音沙哑却清晰，“心不动，则妄不生。”
金线触及沈清璃的瞬间，她猛地一颤，眼皮剧烈跳动。幻象再度浮现——城门前的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母亲被铁钩穿透胸膛，头颅低垂。七岁的她跪在泥地里，哭喊着爬过去，却被无形的力量推开。
“娘……”她嘴唇微启，泪水滑落。
叶凌霄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金线上。血雾散开，金芒骤然明亮几分。他继续引导灵力，转而连向故人。可就在连接即将完成时，一股阴冷之力自通道深处涌来，如潮水般冲刷三饶神识，金线寸寸断裂。
沈清璃闷哼一声，身体后仰，几乎倒下。故人双手猛然抓地，指甲崩裂，眼中再次浮现出雨夜帐篷前的身影——亲信跪地拔剑，木雕从怀中滑落。
叶凌霄单膝跪地，剑拄地面支撑身体。他知道不能再等了。一个人扛不住，那就一起扛。
“听着！”他抬高声音，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不管看到什么，记住你现在的感觉——手上的伤，嘴里的血，脚底的冷。那是真的！不是梦！”
沈清璃睫毛一颤，手指缓缓收紧。她用尽力气抬起手，摸到耳后的银针，用力一按。剧痛让她瞳孔收缩，意识短暂清明。
“我还活着……”她喃喃道，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决绝，“我也不能死。”
她反手将银针扎进自己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出。她以血为引，运转九转医诀中最深层的“逆脉通神”之法，将灵力逆行灌入识海。这不是疗愈，是强行唤醒。
与此同时，她将自己的左手伸向叶凌霄。
叶凌霄没有犹豫，立刻握住。两股残余的灵力交汇，重新凝聚成一道比先前更稳的金线。这一次，他不再单独牵引，而是让灵力自然流转，形成回路。
故人感受到那股暖流袭来，身体剧烈一震。他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拼尽全力抬起手，指尖触碰到金线末端。
刹那间，三人气息相连，灵力循环往复，虽微弱，却不再断裂。
通道内的空气似乎安静了一瞬。
可就在这时，幻象再次升级。
叶凌霄眼前出现一片废墟。他自己站在山门残垣之上，转身离去，背影决绝。身后，沈清璃倒在血泊中，故人被黑影吞噬，无人救援。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本可以停下。你不欠这个世界什么。”
他闭上眼，拳头紧握。
“我不是为了复仇活着。”他一字一句地，“我是为了守护而战。”
话音落下，剑意自心而发，直冲识海。那道虚影轰然碎裂。
另一边，沈清璃看见母亲缓缓抬起头，望着她，嘴角却没有怨恨，只有怜惜。“孩子，别背负太多。”她，“放下吧。”
沈清璃摇头，泪水滚落，但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意。
“娘亲，我已不是七岁孩童。”她轻声回应，“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她伸手抚过胸口，仿佛能感受到当年那个女孩的颤抖。但她没有退缩，反而将全部灵力压向心脉，稳住神魂根基。
故人面对的则是另一幕——他坐在高位，身穿敌方官袍，亲手签下最后一道剿杀令。族人尽数伏诛，血流成河。有人临死前怒吼：“你背叛了我们！”
他跪倒在地，浑身发抖。
可下一刻，他猛地抬头，一把扯下颈间玉符残片，狠狠砸向地面。碎片溅起，他嘶声吼道：“我的命，不归鬼神定！我走的每一步，都是我自己选的！”
三人齐运心法，灵光自体内迸发，交织成网，将四周弥漫的幻象之力逼退。
雾气开始消散。
他们依旧盘坐原地，姿势未曾改变。叶凌霄眉心血痕未干，左手仍搭在剑柄上，指节因长时间紧握而泛白。沈清璃收针入囊，掌心还残留着血迹，呼吸渐渐平稳。故人默默将玉符贴回胸口，脊背挺直，眼神不再涣散。
通道内恢复寂静。
光影不再闪烁，空气中那种缠绕神魂的波动也趋于平缓。他们能感觉到，幻象暂时退去了，但并未彻底消失。就像潮水退去后的沙滩，看似平静，却仍藏着暗流。
叶凌霄缓缓抬头，望向前方幽深的通道。那里依旧昏暗，唯有尽头一点微光浮动，若有若无。
“它还在。”故人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沈清璃点头，指尖轻轻按在腕脉处，感知体内灵力运校虽有阻滞，但已可控。
“刚才那些……不只是记忆。”她，“它在试探我们的选择。”
叶凌霄没话。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剑，剑柄上的血已经干了，颜色发暗，像一道旧伤疤。他的拇指又碰到了那道新划的伤口，轻轻一压，疼痛传来。
真实的感觉。
他慢慢站起身，动作迟缓，却坚定。沈清璃扶着石壁也跟着起身，故人撑着地面，喘了几口气，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三人依旧并肩而立，谁也没有迈出下一步。
因为他们都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叶凌霄抬起手，用袖口擦去眉心的血迹。血沾在布料上，晕开一片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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