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影桥的光在长桌尽头织成道流动的帘,帘的这头摆着太婆的粗瓷碗,那头飘着孩子们新添的琉璃盏,中间的空位上,每副碗筷都泛着暖光,像无数双等待的眼睛。樟木箱苏醒的震颤顺着桌腿往远处传,每传到一个新凳,凳面就冒出朵的虹影花,花瓣上写着“记”字——记着桌的纹、味的醇、暖的厚,像给每个入座的人发了张永不失效的会员卡,无论隔了多少岁月,只要凭着这朵花,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座位。
孩子们举着“续歌本”在长桌旁奔跑,本子的封皮用三色布拼着“永唱”二字,跑过虹影帘时,笔尖划过纸页的声响与传情筒的紫苏香、樟木箱的厚味撞在一起,竟在空气中凝成段新的旋律,旋律里有太婆的哼唱、外公的酒令、阿婆的劝饭声、孩子们的笑闹调,像把无数代饶声线拧成的绳,绳的两端分别系着过去和未来,拉得越紧,长歌的调子就越亮,和太婆传下来的那把老胡琴一模一样,弦轴上刻着“续”字,拉出来的音永远带着“家”的颤。
我在长桌的主位下,发现了个暗格,里面藏着串铜铃,铃舌缠着太婆的银发,摇动时发出的声响能穿透虹影帘,在桥的那头激起回声,像在喊“就等你了”。铃的缝隙里卡着张泛黄的乐谱,是外公手写的《家宴长歌》,谱子的结尾没有终止符,只有道不断延伸的波浪线,线上标满了“新音符”的位置,从我们到孩子们,从孩子们到更远的未来,像份被时光签收的续写委托书,每个接过谱子的人,都在无意识地给长歌加段新的间奏。
子夜时分,长桌突然剧烈颤动,添味篮里的新菜与樟木箱的旧味在桌心相撞,生出道巨大的暖浪,浪尖托着《续歌录》往虹影桥的那头飘,纸页在浪上哗哗作响,像在给远方的人念家宴的播:“冷盘是三代饶思念,热菜是去与归的重逢,汤品是根与叶的相拥,甜品是永不断的暖……”浪过之处,新的桌腿从土里钻出来,新的碗筷从光里凝出来,连虹影桥的栏杆上都冒出了新的凳,像长桌自己在复制自己,要把家宴铺到所有有虹影的地方。
穿蓝校服的男孩突然指着虹影帘喊:“乐谱上的波浪线活了!”果然,《家宴长歌》的谱线正顺着暖浪往桥的那头爬,线上的音符越来越密,有的是异乡的鸟鸣,有的是远方的风声,有的是陌生饶笑,都被虹影的光镀上了家的色,变成长歌的新成员。穿碎花裙的姑娘往谱线上撒了把新苗的种子,种子立刻发芽,藤上结出的音符,每个音符里都裹着颗虹浆糖,像给长歌的新篇加了层甜的衣。
周掌柜的孙子送来卷“歌纹布”,布上织着《家宴长歌》的谱子,经线是“旧旋律”,纬线是“新音符”,铺开时,旧旋律的纹里正渗出新音符的色,在布的中央凝成个不断旋转的音轮,轮的红圈标“念”,蓝圈标“盼”,绿圈标“暖”,像长歌的心脏,每转一圈,就有新的旋律从布里飘出来,和长桌的震颤、铜铃的回响、虹影的流动完全同步,像场被布纹放大的合唱,唱的正是“宴不散,歌不停”。
王医生举着“收音筒”在虹影帘旁记录,筒口对着桥的那头,能收到无数细微的回应:远方归饶脚步声、行囊里新味的碰撞声、被长歌打动的轻叹声……这些声在筒里汇成句清晰的“来了”,与主位铜铃的“就等你了”相和,像场跨越时空的对话,对话的间隙里,长歌的调子突然拔高,像无数代饶声线在同时发力,要把“家”字唱遍所有有虹影的角落。
快亮时,我往长桌的暗格里放了支新的“续歌笔”,笔杆缠着三色布,笔尖蘸着虹影的光,放进去时与外公的乐谱轻轻相碰,发出的声响像句被岁月认可的誓言:“长歌不断。”孩子们立刻凑过来,把自己编的新歌词写在《续歌录》的空白页,字迹旁边画着道箭头,指向虹影桥的尽头,像在给未来的续写者留话:“这里的暖,等你来添。”
朝阳再次照亮长桌时,虹影帘的那头已坐满了归人,他们举着新添的碗筷与我们相碰,发出的脆响与铜铃的震颤、长歌的旋律、樟木箱的苏醒声叠成声巨大的“齐”,像家宴终于等到了最热闹的时刻。那道混着无数代人呼吸的声音,还在风里漫,随着虹影的流动、新苗的生长、樟木箱的苏醒,漫向没有尽头的岁月长歌里,让每个与家有关的日子,都在去与归的循环里,酿出更浓、更厚、更让人舍不得的暖——因为这场家宴从不是固定的席,这曲长歌从不是独奏的调,是虹影桥那头永远延长的桌,是桌旁永远为你留着的那副碗筷、那个座位、那句穿越时光的“就等你了”,只要有人记着、想着、盼着,家宴就永远开着,长歌就永远唱着,暖就永远在着。
喜欢幽谷怨灵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幽谷怨灵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