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前亮看了看墙上的老式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了九点。
她转身对巧灯：“今晚你们就别走了，反正明起得早。”
巧灯微微一愣，随即点头表示同意，但随即又有些犯难：“这……怎么安排住宿呢？”
赵前亮沉吟片刻，道：“王潇跟我睡，你和霞一屋，王三去改灯便灯那屋，他们三个大伙子挤挤高低铺。”
巧灯点点头，他们一家三口经常回来，所以每个人都备有着一个包，里面装着牙刷毛巾之类的洗漱用品。
这时，她突然想起霞没有带洗漱用品，便走到屋的木箱前翻找起来。
木箱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樟脑丸味道，那是奶奶特意放的，用来防虫蛀。
巧灯翻找了一会儿，果然在箱底找到两只崭新的牙刷，塑料包装都还没拆开。
赵前亮见状，也转身到后屋，自己屋内床头柜里翻出一条新毛巾，返回屋递给霞：“霞，用这条新毛巾吧。”
霞接过毛巾，羞涩地笑了笑，低声了句：“谢谢阿姨。”
洗漱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大家都在抓紧时间洗漱。
夜晚的凉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一丝丝的凉意，霞洗完脸，拿起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水珠，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
自己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的人！
洗漱间里哗哗的水声停了，李改灯和王三也洗漱完毕，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李便灯故意板着脸，跟在王三身后，经过霞身边时，还故意装作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
霞被李便灯看得心里发毛，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便灯哥哥”，怎么就突然变了脸色。
李改灯看出了霞的不安，笑着解释道：“你别理他，他就是那样，爱摆谱。”
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更加疑惑了：难道这里的男人都这么奇怪吗？
院子里的欢笑声渐渐平息，大家洗漱完毕，带着一身清爽和倦意，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巧灯轻轻地关上房门，木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借着昏黄的灯光，巧灯看到霞正坐在床边，低垂着头，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似乎在想着心事。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气，混合着夜晚清新的空气，让人感到格外舒适。
巧灯轻轻地走到床边，隔壁堂屋墙上的挂钟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像是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她轻轻地坐在霞身边，床铺微微下陷，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姐姐，我发现了一件事……” 霞躺在床上，声地对巧灯。
“嗯？什么事啊？”巧灯刚洗漱完，正在用毛巾擦脸。
“就是……你今好像都没怎么提起你爸爸……” 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巧灯擦脸的动作顿了顿，把毛巾挂了起来，在她身边躺下，轻声：“我爹走得早，那时候我才十岁……”
“对不起啊，姐姐，我不是故意提起的……”
“没事。” 巧灯轻轻地拍了拍霞的手，“其实我爹的故事还挺有意思的，你想听吗？”
“嗯嗯！”霞的眼里充满了好奇。
“我爹叫李满屯，在村里，大家都叫他‘假洋鬼子’……”
巧灯顿了一下，笑了笑，接着道：“那时候大家生活都不富裕，我爹在铁厂上班，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些便夷铁管，回来就给家里修了五铺通热水的炕，就像城里人住的那种！”
“哇！那在当时可是稀罕玩意儿啊！” 霞惊叹道。
“可不嘛！那时候我们家可是轰动一时呢！”
巧灯的语气里带了一丝骄傲，“我爹还给每个人都买了新毛巾，一人一条，洗完就晾在院子里，就像一面面万国旗，可神气了！”
“那大家肯定都很羡慕吧？”
“可不是嘛！不过……” 巧灯的语气暗淡了下来，“有些人啊，就见不得别人好，我爹生活腐朽堕落，还他假卫生，所以就给他起了个‘假洋鬼子’的外号。”
“这些人真是的！” 霞愤愤不平地，“你爸明明是在追求更好的生活，怎么就成假洋鬼子了？”
“是啊……” 巧灯叹了口气，“不过我爹并不在意这些，他常，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吧。他还用那些铁管给我们盖了四间田字形的房子，一家老分开住，可舒服了！”
“那后来呢？”
“后来……” 巧灯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我爹在一次查看工地的时候，堆放的铁管突然坍塌，他为了救一个工友，被砸成了重伤……”
“啊？” 霞捂住了嘴巴，眼里满是震惊和惋惜。
“送到医院没几，我爹就……” 巧灯哽咽了一下，没有再下去。
霞轻轻地抱住巧灯，没有话，她能感受到巧灯心里的悲伤。
过了一会儿，巧灯平复了一下情绪，轻声道：
“我爹走的时候，我才十岁，弟弟们也才七岁和五岁，虽然他走得早，但是他留下了那些美好的回忆，还有那些热水炕、高低铺，就像他从未离开过我们一样……”
“嗯……” 霞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你爸爸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是啊……”巧灯看着窗外，仿佛看到了记忆中那个高大的身影，“我爹常，人活一辈子，不能总想着自己，要多为别人着想，要活得有意义……”
“你爸爸得对。”霞看着巧灯，坚定地，“你和你爸爸一样，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个年轻女子的身上，她们依偎在一起，轻声细语，诉着那些关于亲情、关于爱、关于回忆的故事……
一会儿，巧灯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她睡着了。
霞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纸，在地上投下一片朦胧的光影。
自己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的人！这个念头像一块巨石，压在霞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努力地想要回忆起些什么，可是脑海里却一片空白，只有一片又一片模糊的片段，像是在梦里，又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却怎么也抓不住。
霞翻了个身，看着身边熟睡的巧灯，心里一阵羡慕。巧灯有丈夫，有孩子，有家，而自己呢？
她突然想起了李改灯，那个高大结实的汉子，他救了自己，把自己带到了这个温暖的大家庭。
他的眼神是那么清澈，笑容是那么温暖，就像冬日里的阳光。
“难道我真的要一辈子待在这里吗？”
霞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直到沉入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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